仁爱医院的一楼大堂,经过舆论风波的洗礼,似乎恢复了些许往日的秩序,但空气中仍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前来就诊的患者和家属们,眼神中或多或少带着点审视和犹豫。
导诊台的护士们努力维持着专业的微笑,耐心解答着各种问题,只是偶尔交换的眼神里,会泄露出一丝疲惫和担忧。
江月月刚刚结束一个内部会议,从行政楼通道走出来,准备去门诊部巡视一下,稳定军心。
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还在脑子里回想着刚才会议上讨论的,关于如何进一步巩固公众信任的方案。
就在这时,前方挂号缴费区域附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晕倒了!”
“快!快叫医生!”
“让开!都让开!保持空气流通!”
惊呼声、脚步声、人群的骚动声瞬间打破了大厅的相对宁静。
江月月心头一凛,立刻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只见人群围成了一个圈,中间的地板上,仰面躺着一位中年男子。
他穿着很普通的灰色夹克和深色裤子,看起来四十多岁年纪,面容普通,但眉宇间依稀能看出一种经历过风霜的沉稳气质。
只是此刻,他双眼紧闭,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呼吸极其急促且浅促,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微微发绀。
他的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显得十分痛苦。
“怎么回事?”江月月拨开人群,沉声问道。
一名刚好在附近的急诊科护士连忙汇报:“江总,这位先生刚才在排队挂号,突然就捂着胸口倒下去了!我们初步检查,生命体征很不稳定,呼吸和心率都非常紊乱!”
几乎在护士汇报的同时,收到通知的急诊科医生和护士已经推着平车飞奔而来。
他们训练有素地将男子抬上平车,一边快速推向急诊室,一边进行着基础的检查和生命支持。
吸氧,监测心率血压……
然而,男子的情况并没有立刻好转。
他的呼吸依旧窘迫,面色越来越差,甚至开始出现轻微的抽搐。
更奇怪的是,他的体温也在异常地波动着,时高时低。
“心电图显示心律严重不齐!但波形很怪异,不像是典型的心肌梗死!”推着平车的医生语速飞快地向江月月汇报,眉头紧锁,“血氧饱和度在持续下降!”
常规的急救手段,效果甚微。
这症状太古怪了!
看起来像是急性心衰或者严重过敏,但又有很多对不上的地方。
江月月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在医院大厅发生这种紧急状况,本身就容易引发关注和恐慌。
如果处理不好,再被有心人利用,刚刚有所平息的舆论很可能再次被点燃!
她立刻跟随着平车,一同前往急诊室,同时下令:“通知内科、心内科、神经内科主任立刻到急诊室会诊!快!”
现场一片忙乱。
没有人注意到,在大厅另一侧的员工通道口,一个身影提着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保温袋,正好奇地探出头来。
是秦牧。
他算着时间,知道月月差不多该忙完一个段落了,就特意煮了她爱喝的冰糖雪梨汤,想着送来给她润润嗓子,给她一个惊喜。
没想到刚走到大厅,就看到这边乱糟糟的围了一群人,还看到月月一脸凝重地跟着一辆推车匆匆离开。
发生什么事了?
秦牧眨了眨眼,提着保温袋,下意识地跟着人群移动的方向,也朝着急诊室那边走去。
他走得慢,等他磨磨蹭蹭走到急诊室区域外的走廊时,那名突发急病的男子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门口亮起了红灯。
江月月和几位闻讯赶来的科室主任都站在抢救室外,透过玻璃观察窗密切关注着里面的情况,脸色都十分凝重。
秦牧不敢过去打扰,就乖乖地靠在走廊远处的墙壁边,伸长脖子好奇地张望着。
抢救室里,医生护士们忙碌的身影晃动着,各种监护仪器发出滴滴的声响。
偶尔有护士急匆匆地进出,拿取药品或者器械。
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抢救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名护士快步走出来,对着江月月和几位主任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困惑和无奈。
“江总,各位主任,情况还是很棘手。病人的生命体征极不稳定,我们用了常规的抗心律失常药、支气管扩张剂、甚至怀疑是中毒用了些拮抗剂,效果都不明显。他的各项指标太混乱了,找不到明确的病因导向!”
几位主任低声交流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解。
这病人来得太突然,症状太诡异!
江月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也许是里面的医护人员在调整病人体位,或者是进行某项操作。
抢救室的门没有完全关严,留下了一道缝隙。
平车的一角,和病人垂落在车外、因为无力而微微晃动的一只手,从缝隙中露了出来。
那名男子似乎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痛苦状态,那只手无意识地晃动着,手指微微蜷缩。
恰在此时,提着保温袋的秦牧,因为看得入神,不知不觉往前挪了几步,正好走到了那道门缝附近。
那只无意识晃动的手,就在他经过的瞬间,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般,猛地向前一伸,一把牢牢地攥住了秦牧的手腕!
男子的手冰冷而潮湿,带着濒死般的颤抖,但力道却出奇地大。
“啊!”秦牧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缩回手。
但那只手攥得极紧,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走廊里的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江月月也转过头,看到秦牧被抓住手腕,先是一惊,随即快步走了过来。
“秦牧,没事,别怕。”她轻声安抚,同时看向那只紧紧攥住秦牧的手,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
这病人……
秦牧起初确实被吓了一跳,身体僵硬。
但当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腕上,落在那只青筋暴起、冰冷颤抖的手上时……
他眼中那惯有的茫然和懵懂,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专注的、带着探究意味的凝实。
他没有再试图挣脱。
反而顺着那只手,将目光投向了门缝内,那个躺在平车上,面色青灰、呼吸艰难的男子。
他的眼神,像是两台最精密的扫描仪,飞快地掠过男子痛苦的面容,起伏的胸膛,以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些不明显的、细微的异常色泽。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仿佛在捕捉空气中某种极其微弱、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异常气息。
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传递来的不仅仅是冰冷的温度和颤抖。
还有一种……极其混乱、相互冲突、如同沸水般在他体内冲撞奔流的……“感觉”。
秦牧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沉静,也越来越……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