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的气氛,从之前的死寂绝望,变成了劫后余生的激动与难以置信。
钟老紧紧握着孙女终于有了反应的手,老泪纵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了好了”。
那位陈专家瘫靠在墙上,脸色灰败,眼神空洞,显然还无法从刚才那颠覆认知的一幕中回过神来。
他看向秦牧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羞愧,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
影子默默上前,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湿毛巾。
秦牧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汗,气息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走到书桌旁,拿起上面的纸笔,笔走龙蛇,迅速写下一张药方。
字迹沉稳有力,带着一股独特的韵律。
写完后,他吹干墨迹,将药方递给刚刚稍微稳定情绪的钟老。
“钟老,按这个方子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温服。”
“持续服用一周,后续可能需要补充下气血,到时候再看情况。”
钟老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张薄薄的药方,仿佛捧着绝世珍宝。
他看着上面那些看似普通、组合起来却透着玄奥的药材名称,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好!一定按您说的办!”
他珍而重之地将药方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内袋里。
然后,他看向秦牧,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秦医生,大恩不言谢!”
他声音哽咽,对着秦牧,就要深深鞠躬。
秦牧伸手托住了他。
“钟老,使不得,您是长辈。”
钟老坚持了一下,见秦牧态度坚决,这才直起身,但眼中的感激之情丝毫未减。
“我钟青山一辈子,没怎么求过人,也没怎么怕过什么事。”
他看着秦牧,语气真挚而沉重。
“但今天,我是真的怕了,也是真的……服了!”
“要不是您,悦儿她……”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不言而喻。
“您不仅救了悦儿的命,也是救了我这把老骨头啊!”
秦牧摇了摇头。
“医者本分而已。”
他的目光,再次落向那个放在桌上、密封着的玉瓶。
里面那缕黑色絮状物,在玉瓶内壁上留下淡淡的阴寒痕迹。
“钟老,有件事,我想了解一下。”
秦牧指着那个玉瓶,语气平静地问道。
“在钟悦小姐发病前,她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尤其是,与南洋一带相关的。”
他补充了一句。
“这种‘咒蛊’,绝非自然生成,必定是人为种下。”
听到这话,钟老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他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
影子也悄然靠近了几步,眼神锐利。
“特别的人……好像没有。”
钟老沉吟着。
“悦儿性格比较安静,交往的朋友圈子不大,都很简单。”
“至于地方……”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对了!大概在半个月前,她参加了一个什么……‘南洋文化交流会’!”
“是学校社团组织的活动,就在市里的国际会展中心。”
“她说挺有意思的,看到了很多南洋那边的风俗表演,手工艺品,还尝了些特色小吃。”
“回来之后,她还兴奋地跟我们讲了好久。”
钟老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难道……问题就出在这个交流会上?”
秦牧眼神微凝。
南洋文化交流会。
这几乎可以确定是下蛊的场合了。
那种鱼龙混杂的环境,最容易下手。
“很有可能。”
秦牧点了点头。
他看着钟老,语气带着一丝提醒。
“对方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钟悦小姐。”
“而且手段极其隐蔽和歹毒。”
“这不是普通的恩怨,更像是……有预谋的针对。”
钟老不是普通人,他立刻听懂了秦牧的弦外之音。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浑浊的老眼里迸射出锐利的光芒,那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威严。
“针对我钟家来的?”
他冷哼一声。
“我退下来这么多年,自问没得罪过什么人,更没挡谁的路!”
“是谁这么下作!对一个孩子下手!”
秦牧没有接话。
这不是他需要深究的范畴。
钟老发泄了一下怒火,很快冷静下来。
他看向秦牧,眼神里带着感激,也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关切和提醒。
“秦医生,这次多亏了您。”
“不过,您今天露了这一手,恐怕……也会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他压低了声音,神色凝重。
“虽然之前那个c.S.组织被您和叶老他们联手拔除了。”
“但这潭水,从来就没真正清静过。”
“有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亡我之心不死啊。”
他顿了顿,提到了一个名字。
“尤其是一个叫‘诺亚生命’的跨国医疗财团,您要特别警惕。”
“诺亚生命?”
秦牧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对。”
钟老点了点头。
“这家公司背景很深,水也很浑。”
“明面上是做生物科技、医药研发,在全球都有很大的影响力。”
“但暗地里,据说和很多国家的灰色势力、甚至是一些邪门歪道都有勾结。”
“他们为了获取前沿技术或者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手段非常下作,无所不用其极。”
“像今天这种‘咒蛊’,虽然诡异,但很可能就是他们擅长的手段之一。”
他看着秦牧,语重心长。
“您医术通神,又和‘牧月科技’关系密切。”
“树大招风啊。”
“以后,务必多加小心。”
秦牧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微微深邃了一些。
“诺亚生命”……
他记住了。
“谢谢钟老提醒,我会注意。”
钟老见他听进去了,欣慰地点点头。
他再次郑重地对秦牧说道。
“秦医生,客气话我就不多说了。”
“这份恩情,我钟青山,我们钟家,记下了!”
“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这把老骨头的地方,尽管开口!”
“在麓城,甚至在这片土地上,我多少还是能说得上几句话的。”
这话,是一个分量极重的承诺。
意味着秦牧从此多了一个能量巨大的隐形人脉。
秦牧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份好意。
“钟悦小姐需要静养,我就不多打扰了。”
他提起自己的医药箱和针盒,准备告辞。
“我送送您!”
钟老连忙说道,亲自将秦牧和影子送到了楼下,一直送到小院门口。
看着秦牧坐上影子开来的车,消失在夜色中,钟老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二楼亮着灯的房间,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车上。
影子专注地开着车。
秦牧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他的脑海中,却在回响着钟老的话。
“南洋文化交流会”……
“诺亚生命”……
看来,平静的日子,并不会持续太久。
一些隐藏在更深处的阴影,已经开始悄然涌动。
不过,他并不畏惧。
他开设“九针局”,本就不是为了完全的隐居。
治病救人,是他的选择。
而守护他想守护的一切,是他的本能。
无论对手是谁,来自哪里,有什么手段。
只要敢伸爪子,他不介意,再当一次“阎罗”。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放在腿上的紫檀木针盒。
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