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被告席上瞬间沸腾起来。
还没等柳吴梅点名,刘翠芬第一个跳了起来。
“放屁!全是放屁!”
刘翠芬五官扭曲成一团。她双手拍着桌子,那架势仿佛是在菜市场跟人抢烂白菜。
“法官大人!您听听!您听听这叫人话吗?”
“什么虐待?什么敲诈?”
“我和老姜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供她吃供她穿,还供她读大学!要是虐待,她早饿死在那个冬天了!”
刘翠芬一边嚎,一边指着姜瑜蓉的鼻子骂:“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为了那点钱,你要把你爹妈送进大牢?你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姜大勇也不甘示弱,他虽然不敢再跟法警动手,但嘴上的功夫可一点没落下。
“就是!”
姜大勇梗着脖子,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戾气。
“我是你老子!老子打闺女,那是为了让你成才!那是恨铁不成钢!”
“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把你亲哥告上法庭,把你爹妈当仇人!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早知道这样,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
姜建云见父母冲锋在前,也立刻跟上输出,阴阳怪气地冷笑:
“我的好妹妹,你现在是真行啊。学会拿法律来压自家人了?”
“咱家虽然穷,但什么时候亏待过你?那两千块钱是你自己给我的,说是孝敬哥的,现在翻脸不认人说是敲诈?”
“你这么做,以后还怎么回上洋镇?街坊邻居怎么看你?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骂你不孝吗?!”
三张嘴。
像是三把机关枪,突突突地喷射着道德绑架的子弹。
“白眼狼!”
“不孝女!”
“丧门星!”
那些熟悉的、恶毒的词汇,像是潮水一样涌来,瞬间淹没了姜瑜蓉。
法庭仿佛消失了。
柳吴梅威严的脸庞模糊了。
姜瑜蓉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筒子楼。
回到了那个充满霉味和酒气的客厅。
她跪在地上,周围全是谩骂声。
“你就是个赔钱货!”
“你怎么不去死?”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姜瑜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呼吸急促。
与先前举证质证的时候不同,虽然姜大勇一家说的内容都差不多,但是先前他们是冲着法官去的,现在是冲着她来的,这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想反驳。
她想大声说“不是这样的”。
可是她的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声音。
那种长达二十年的精神pUA,在这一刻形成了巨大的压制力,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他们人多……他们声音好大……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姜瑜蓉慌乱地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在桌那一堆卷宗里翻找着。
哗啦哗啦。
纸张散落。
她的手抖得厉害,甚至碰掉了那支签字笔。
“啪嗒”一声,笔滚落在地。
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就在这时。
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张淡黄色的小纸条。
那张纸条被压在证据目录的最下面,边角已经有些卷翘。
姜瑜蓉死死捏住那张纸条。
她低下头,目光聚焦在那几行有些潦草的字迹上。
【情况c:当他们三人一起围攻,用“养育之恩”、“不孝”进行道德绑架,且声音巨大,让你感到恐惧、无法插话时。】
【切记:不要听内容!不要陷入自证!那是他们的圈套!】
【对策:深呼吸!直接打断!引用《法庭规则》!】
【台词:审判长,被告方进行人身攻击,严重扰乱法庭秩序,请制止!】
姜瑜蓉闭上眼,猛地吸了一口气,肺部被空气填满,心脏的狂跳似乎平复了一分。
她猛地睁开眼,一把抓起那张纸条。
“审判长!!!”
姜大勇和刘翠芬愣了一下,声音戛然而止。
姜瑜蓉双手死死撑着桌面,她盯着柳吴梅,语速极快:
“原告申请法庭制止被告方的发言!”
“根据《中****国法庭规则》第十四条!”
“诉讼参与人应当遵守法庭规则,不得喧哗、吵闹!”
“被告方现在的行为,不是辩论!是在进行人身攻击!是在利用法庭进行道德绑架!是在严重扰乱法庭秩序!”
“我请求审判长!”
“立刻!制止他们!”
姜瑜蓉的声音落下,整个法庭出现了短暂的真空。
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咚!!!”
柳吴梅手中的法槌重重砸下。
“肃静!”
柳吴梅站起身,黑色的法袍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她居高临下,眼神刮过被告席。
“被告人姜大勇、刘翠芬!你们把这里当成什么了?”
“菜市场?还是你们家的热炕头?”
柳吴梅的声音带上了属于国家审判机关的雷霆之怒。
“根据《法庭规则》,再有一次咆哮公堂、人身攻击,本庭将视情节轻重,直接对你们采取强制措施!”
她指了指两侧早已蓄势待发的法警。
“法警!看好他们!谁再敢站起来撒泼,直接上铐!”
两名彪形大汉齐刷刷往前跨了一步,那名摔跤手出身的法警更是把手里的金属手铐捏得咔咔作响,眼神死死锁定在跳得最欢的刘翠芬身上。
这种纯粹的武力威慑,终于让姜家三口人冷静了下来。
刘翠芬缩了缩脖子,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嘴里虽然不敢大声骂,但还在那嘟嘟囔囔,眼神怨毒得像是要从姜瑜蓉身上咬下一块肉。
柳吴梅坐下,冷冷道:“辩论继续。”
“刚才原告指出被告方存在人身攻击,本庭予以采纳并对被告提出警告。”
“现在,由被告方针对原告提出的‘虐待罪’与‘敲诈勒索罪’指控,发表具体的法律辩护意见。”
“记住,我要听的是法律依据,不是你们那一套歪理邪说!”
被告席上,姜建云推了推他爹。
姜大勇虽然心里发怵,但为了不坐牢,还是硬着头皮梗起了脖子。
他不信邪。
他不信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女儿,真能翻了天。
“法官,您让我讲法,我不懂那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