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计无双的身影如一道流光,在街巷间飞速穿梭。
他的衣袂翻飞,带起阵阵清风,惊得路边的海棠花瓣纷纷扬扬。
从隐月总部所在的乾陵到天穹之都,正常需要三日的路程,他极力催动灵气,仅用了一日一夜。
殿前的守卫还未来得及通报,计无双已经如一阵风般掠过他们身侧,靴子在玉石台阶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足印,却又很快被夜风吹散。
得知白宸出关的消息后,他几乎是马不停地带着最新的情报迅速赶到琉璃殿。
他的步伐轻快,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从容的笑意,手中握着一卷古朴的玉简,隐隐透出一丝灵力的波动。
“恭喜少殿主了。”
他语气恭敬,却不恭维,如幽潭般深邃的墨绿色眸子里闪烁出一道难以捉摸的复杂。
计无双将莹白的玉简递上,玉简表面流转着淡淡的灵光,映照出他略显疲惫的面容。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根据你闭关前提供的线索,我通过冥逆的内线,找到了与十二年前的灭族惨祸有所牵扯的贵族官员。他们被分散关押在隐月的大牢各处,有的甚至被改换了身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白宸的目光落在玉简上,眸色深沉如墨,“发现了什么?”
计无双轻叹一声,声音如秋叶飘落般轻缓,却字字千钧,“十二年前,白家坐落在沧浪帝国境内,一夜之间惨遭灭族。那一夜,月华如血,就连当时公认的大陆第一人绝刀,也悄无声息地消散无踪。”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仿佛在触碰那段尘封的往事。
“事后,沧浪帝国的贵族官员在废墟中发现了青冥楼的青衣丝带。根据他们的描述,那天夜里,几缕丝带在风中飘摇,如同招魂的幡旗,他们本欲将这个惊天情报上呈,却被青冥楼的杀手找上门。那些杀手以贵族官员及其家眷的性命相要挟,又予以重金,让他们隐瞒当天检查到的一切。迫于生存压力和重金的诱惑,那些官员最终选择了沉默,将当日的真相永远埋藏。”
他的语气愈发凝重,“我用了些手段,让他们回忆起当日所发掘的一切细节。那些官员曾在青冥楼刺客的尸体颈后,发现过暗红色的纹路,那些纹路看似普通的刺青,实则暗藏玄机,在月光下会泛起诡异的红光,使用灵气入体,便浮现与魔族古籍记载完全吻合的花丝纹路。”
说到这里,玉简中的灵光突然大盛,投射出一幅幅模糊的画面:深夜密会、密室中的交易、月关下惨烈的战场、诡异的花丝纹路…
说到这里,计无双的声音渐渐低沉,“那是魔族灵者凝练出魔丹后,自然产生的暗纹,如同地狱之花绽放的痕迹。\"
话音落下,空气中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
魔族的魔丹暗纹,意味着青冥楼与魔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能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白宸的指尖轻轻叩击着案几,檀木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锋芒,如同冬日里划破夜空的寒星,却又在转瞬间化作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泉。
“确定吗?”他的声音很轻,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照出眼底那抹难以捉摸的情绪。
手中的玉简在烛光下泛着幽光,白宸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字迹。
他的目光在画面上的魔丹暗纹处停留许久,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或许是因为那个他始终无法看透,却屡次帮他的少年,白宸并不希望魔族与此事有所牵扯。
更何况,他总觉得这份情报内有蹊跷。
计无双轻轻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边缘,目光却穿透了窗棂,仿佛在回忆那些审讯的场景。
“我分开审讯了所有活口,用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时间,甚至在不同的地点。”他的声音很轻,“但得到的答案,却出奇的一致。”
他走向窗边,月光透过琉璃窗棂,在他略显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为了确保真实,我甚至不惜折损灵魂,对那位用于杀鸡儆猴的灵者尸体进行了搜魂。”计无双的指尖微微颤抖,仿佛还能感受到运用术法时那种刺骨的寒意,“充斥着血与火的画面,还有魔族特有的暗纹,在他的识海中若隐若现。”
“但其实…或许你猜的不错。”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几分疲惫,“每一个细节都严丝合缝,每一个证词都相互印证。”
他望向白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这恰恰让我觉得不安。真相,往往就藏在太过完美的表象之下。”
窗外传来风铃的轻响,计无双的叹息声几乎与清脆的响声融为一体。
白宸缓缓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极轻的叹息声在寂静的室内回荡,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又轻得几乎要消散在空气中。
青冥楼向来以狠辣着称,按常理,他们绝不会留下活口。
除非…这些活口对他们而言还有更大的用处。
贵族官员的供词,表面上看天衣无缝,但细究之下,却处处透着诡异。
太过完美,完美得不像真的。
不同的人,哪怕同时在做同一件事,也会有不同的视角和感受。
但他们的供词,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像有人在刻意引导他们,事先为官员准备好了剧本,只等他们前来对质。
良久,他睁开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发出规律的声响,“看看这局棋,究竟是谁在幕后执子。”
窗外的风突然停了,檐下的风铃静止不动。室内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连月光都似乎暗淡了几分。
白宸站起身,衣袖翻飞间带起一阵清风。
“你去准备一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今晚,我们去会会一位老朋友。”
计无双挑了挑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月光透过窗棂,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又很快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