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
鬼渡人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随即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与好奇。
“前辈见我的第一句话是‘是你’,说明前辈与我并不陌生。
“然而,前辈是魔族之人,平日又只在这一叶扁舟中不问世事,因此前辈知道的并不应该我在人间的身份。那么,我唯一与魔族有所牵扯的,便是夜何。”
白宸扬了扬唇,语气平静。
“其次,前辈对我怀有敌意,否则在得知我的目的时,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前辈看起来更希望,魔祖能杀了我。”他继续说道,声音依旧淡然,“我从未做出过任何亏欠魔族之事,按理说前辈不应对我有敌意。”
“但我,亏欠了夜何。”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重。
“既然前辈能够为了夜何,在如此敌意的情况下,都没有选择当场将我斩杀,那么见到魔祖后,前辈依然不会动手。”
白宸的语气平静,目光静静地与鬼渡人对视,等待着他的反应。
鬼渡人闻言,眸中的讥讽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与深沉。
看到他这样的表情,白宸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鬼渡人的敌意并非源于魔族,而是因为夜何,而这份敌意,也恰恰暴露了他与夜何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
白宸的目光微微闪动,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他知道,自己此行虽然凶险,但并非毫无胜算,鬼渡人的态度,至少说明他并非完全站在魔族的立场上,而是有着自己的考量与私心。
鬼渡人沉默片刻,最终只是轻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与自嘲,“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他问道,“不过,你既然知道自己亏欠了夜何,为何还敢来魔界?”
白宸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事,我需要一个答案。”
船舱内的气氛再度凝滞,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
鬼渡人望着白宸,眼中复杂难明,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船舱内的气氛依旧凝重,但白宸的心中却渐渐平静下来,他望向窗外那片妖异的曼珠沙华,心绪飘忽出去很远。
小舟缓缓浮动着,冥河的水流无声无息,没有一丝生气。
船身轻轻靠岸,鬼渡人率先起身,黑袍在风中微微飘动,身影如同与黑暗融为一体。他并未多言,只是淡淡地看了白宸一眼,随后迈步向前。
白宸紧随其后,踏上魔界的土地。
四周的气息阴冷而沉重,仿佛连空气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两人一路无言,穿过一片片妖异的曼珠沙华,最终来到魔界那一座最恢宏的大殿前。
玄黑色的宫墙高耸入云,深邃而肃穆,仿佛一座亘古不变的巨兽,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中。
整座大殿如同一片深渊,唯有无边无尽的黑暗在其中流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与希望。
鬼渡人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示意白宸继续前行。
他的目光依旧冰冷,却隐隐透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白宸抬头望向那座大殿,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你来干什么?”
突然,两人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而淡漠的声音。
少年黑袍如墨,妖孽般的脸庞在魔界鲜红的曼珠沙华背景下,显得格外邪魅而蛊惑,仿佛能摄人心魄。
然而,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眸中,此刻却满是冷淡与漠然,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引起他的丝毫兴趣。
白宸看着他,眸光复杂,仿佛有无数情绪在其中翻涌,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我来,找魔祖。”
纤长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夜何抿了抿唇,淡淡地问道,“何事?”
白宸并未立即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目光深沉而平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仿佛连微风都为之停滞。
直到夜何抬眸看他,眼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寻,白宸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十二年前绝刀的陨落,是否与魔族有关?”
夜何的眸子微微一凝,眼中一闪而逝的异动毫无保留地落入白宸眼中。
夜何沉默了很久。
清晨的凉风微微拂过,吹起夜何柔顺亮泽的墨色长发,为他那张妖孽般的脸庞增添几分清冷与疏离。
白宸的目光却始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仿佛要透过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眸,看穿他内心深处的秘密。
“有关。”
许久后,夜何用那淡漠的嗓音轻轻答道。
他的声音平静,却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激起无数涟漪。
白宸的瞳孔微微收缩,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得到答案。
他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在夜何身上,复杂的情绪涌动着。
下一刻,他右手腕处银光一闪,绝念手环瞬间化作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刃,刃锋如霜,带着凌厉的杀意,猛地朝着夜何的肩头刺去。
噗——
随着一声金属刺入血肉的声音,长刃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夜何的肩头,鲜血瞬间溢出,在黑袍上留下殷红的痕迹。
然而,夜何却并未躲闪,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任由长刀毫不留情地插入自己的肩头。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眸中的冷淡与默然依旧,仿佛那柄刺入他身体的长刃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幻影。
白宸的瞳孔微微收缩,手中的长刃却并未再进一步。
就连一旁的鬼渡人此刻也愣住了,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却终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你为何不躲?”
白宸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目光复杂而深沉,仿佛在质问,又仿佛在压抑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夜何缓缓抬眸,与白宸对视,声音依旧淡漠,“清醒了吗?”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
白宸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白宸的目光渐渐黯淡,抓着长刀的手缓缓垂下。
他的心中仿佛有无数情绪在翻涌,却又被他强行压下,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