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极具爆发力的灵技,白宸却把它用成了以命搏命的杀招。
不退,不避,不守。
若非夜何及时出手,在他将自身潜力压榨到极限的瞬间挡下虎爪,此刻的白宸几乎不可能活下来。
但这是他的选择。
要么一刀毙命,要么同归于尽。
正是这生死一线的绝境,逼着他将飞廉的传承灵技风陨斩月,硬生生推向了全新的境界。
以杀证道,向死而生。
白宸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一口鲜血猛地喷涌而出,在地面上留下了几朵盛放的蔷薇。
他的视线开始涣散,却仍固执地聚焦在夜何那张妖孽般精致的面容上。
“你打算…”白宸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鲜血顺着苍白的唇角滑落,“瞒我到什么时候?”
夜何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你不想说…我可以不去查。”白宸垂下眸子,虚弱地靠在夜何怀中,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下急促的心跳。
鲜血不断从唇间溢出,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但你知道…我命数将至…难道,你要我…这辈子…都蒙在鼓里,不与你相认吗?”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更多的鲜血涌出,白宸艰难地抬起手,想要触碰夜何的脸,却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下。
“难道…你要我带着遗憾…就这样离开吗?”
说到最后,白宸的气息已微弱如游丝,那双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却仍固执地望着夜何,仿佛要用尽最后的力气,得到一个答案。
“小宸…”
夜何的指尖微微发颤,喉间溢出的呼唤轻得几乎消散在风里。
他垂眸看着怀中人苍白的侧脸,薄唇紧抿,喉结滚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出声。
白宸看着他沉默的模样,苍白的唇边吃力地牵起一抹苦涩,那双渐渐涣散的瞳孔中,失望如潮水般漫开。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极轻地扯了扯嘴角,手指无力地松开,任由意识沉入黑暗。
夜何下意识地收拢双臂,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白宸平稳的呼吸拂过颈侧,温热,却比往常微弱许多。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指腹轻轻擦去白宸唇边的血迹。
远处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但他只是沉默地抱着怀中人,在漫天血光未散的兽场中央,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君浅凤眸光微转,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夜孤身上,语气清冷,“他们有血缘关系?”
夜孤忍不住挑了挑眉,诧异的神色不似作假,“何以见得?”
“这小子天生媚骨,如今已初具媚相。”君浅凤朝夜何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若非从骨相上细看,倒确实瞧不出半分相似。”
他说着,目光望向夜何,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当然,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关键是,那个疯子何曾对谁有过这般依赖?”
他话音微沉,“即便没有发现绝刀十年前救他的目的期间,他也从未对绝刀流露出这般眷恋。纵是与我和冥逆相熟后,最多不过比面对其他人时更加放松,”
“他明明自幼便失去双亲,我甚至一度以为他不屑于追求所谓亲情,直到……他在夜何面前展现的如此不加防备,甚至主动亲近的姿态。\"君浅凤眸光渐深,“这更像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所以,你们是亲兄弟?”
夜孤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君浅凤尚且能够猜到这一层,身处其中,感触最深的白宸又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若他当真要查,冥迷能挖出的秘密,他一样可以知晓。
不过......愿与不愿罢了。
夜何齿尖深深陷入下唇,殷红的血珠悄然渗出。
他俯身将浑身浴血的白宸打横抱起,眼底翻涌的情绪在抬眸的瞬间归于沉寂,重新凝结成万年不化的寒冰。
“我和他,是对手。”他声音轻得像是叹息,“永远只能是对手。”
这句话不知是说给昏迷的白宸,还是说给自己。
夜何收紧手臂,抱着怀中人转身离去,血色残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在兽场尽头融为一处,又悄然消散。
兽场穹顶的残阳渐渐西沉,将斑驳的血迹染成暗紫色。
君浅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冰魄玉佩,凉意透过指腹传来。
他忽然开口,“他这是为何?”
夜孤的玄色衣袍在渐起的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凝视着远处那两个逐渐模糊的身影,少年垂落的手臂在暮色中晃出一道苍白的弧线。
“他太了解白宸了。”夜孤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枫叶,叶片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有些无奈地道,“知道他发觉自己是他最后的亲人后,不会轻易让他死。”
君浅凤广袖翻飞,一缕青丝被风吹乱贴在额角。
“他想换命?”他忍不住问道。
“是啊。”夜孤碾碎手中枫叶,汁液顺着指缝滴落,“自从他看到白宸和自己相似的长相后,就已经察觉到什么。拜师鬼渡人那日,他拖着重伤之躯跪在船舱外整整七日,膝盖都见了白骨。那时,他就已经有了换命的想法。”
一阵裹挟着血腥气的夜风掠过,君浅凤雪白的广袖突然被风卷起。
他毫不在意,只是诧异道,“如何换?”
“不知。”夜孤摇头,“与白宸相关的事情,他从不会让我提前察觉,我也不知进展到哪一步了。”
夜风呜咽着掠过兽场残垣,卷起满地枫叶与血沫在空中盘旋。枯萎的叶片摩擦着玄铁栅栏,发出如泣如诉的沙沙声,远处几盏残破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斑驳的血迹映照得忽明忽暗。
“你就不担心他真的换了?”君浅凤讶然,“他可是你们魔族倾尽所有资源培养出来的少主。”
“白宸不会允许的。”夜孤轻笑一声,目光转向兽场中未干的血迹,“你能看出来的,白宸一样可以,否则何必要演这一出。即便最终没有得到答案,他也不会允许小何的计划成功。”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被乌云吞噬,几只寒鸦掠过兽场焦黑的旗杆,发出嘶哑的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