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息带着未散的戾气和一丝血腥味的嘲弄,拂过她的唇瓣。那句“清理干净”如同淬毒的冰棱,悬在林舒言的头顶。
她的程序核心高速运转,分析着这句话的权重和意图。威胁等级:极高。关联协议:核心所有权。响应模式:绝对服从。
她没有表现出丝毫恐惧或迟疑,只是仰着头,看着他深渊般的眼睛,用一种近乎纯粹的、剔除了所有个人意志的平静回应:
“前辈决定就好。”
李旻浩盯着她,看着她眼中那片彻底死寂的、映不出任何光亮的虚无。他指尖的力道微微放松,沿着她下颌的线条缓缓下滑,最终停留在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上,虚虚地拢着。
那里,脉搏平稳地跳动,没有因为他的触碰或话语产生任何紊乱。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了然。
“很好。”
他松开手,向后退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距离。
“记住你今天的话。”
他没有再说别的,转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离开了休息室。门被轻轻带上,留下林舒言一个人,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冰冷的威压。
程序运行正常。协议确认无误。
林舒言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脖颈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触感的自己。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那块皮肤,触感冰凉光滑。
没有任何感觉。
---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顶层堡垒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仿佛颁奖礼后台那场未遂的冲撞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
但林舒言能感觉到,某种无形的网正在收紧。朴秀雅出现在顶层的次数减少了,即使出现,也行色匆匆,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一丝……恐惧?李旻浩外出的频率增加,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更重的烟味和一种深沉的、难以化解的冷冽。
她不再被允许参与任何非核心的团体活动,连必要的训练也改在了顶层一间被他改造过的隔音练习室内进行。与外界的联系被进一步切断,那个内部通讯器也沉寂下来,仿佛成了摆设。
她像一件被妥善收藏起来的珍宝,被彻底隔绝在一切风雨之外。
这天深夜,林舒言被一阵极其细微的、持续不断的震动声惊醒。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她枕头下方——一个她几乎已经遗忘的、备用的、没有任何联网功能的旧款mp3播放器。
这是她早年练习生时期用的,后来被淘汰,不知怎么混在行李中带来了顶层,一直塞在抽屉角落,早已没电。
此刻,它却在震动,屏幕闪烁着微弱的光。
程序出现未知错误。外部干扰源?
林舒言坐起身,拿起那个mp3。屏幕上是乱码,但震动模式似乎带着某种规律——三短,三长,三短。
SoS。
她的核心协议里没有应对这种原始求救信号的程序。这属于未被定义的异常数据。
震动持续着,固执地敲击着她的掌心。
她看着那闪烁的乱码和规律的震动,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程序无法处理的……涟漪。
是谁?
韩在俊?他还有能力做到这个?还是……别的,试图联系她的“老鼠”?
无论是谁,这行为本身,都意味着极大的风险,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尝试。
她应该立刻销毁这个异常干扰源,向李旻浩汇报。
这是最符合核心协议的做法。
但是……
那规律的震动,像一颗微弱的心脏,在她冰冷的掌心里跳动。一下,又一下。
她想起韩在俊最后那个绝望的眼神,想起颁奖礼上那道挑衅的目光,想起李旻浩指尖的冰冷和他那句“清理干净”。
“清理”。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程序化思维中某条隐藏极深的线路。
她缓缓握紧了那个还在震动的mp3,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她的手心。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超出核心协议设定的动作。
她没有销毁它,也没有汇报。
她只是将它重新塞回枕头底下,用厚厚的枕头压住,隔绝了那微弱的震动和光芒。
然后,她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程序运行的日志里,无声地记录下了一条无法被定义的异常事件,和一个未被执行的“上报”指令。
黑暗中,她的呼吸平稳。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片死寂的虚无里,有一颗来自外界的、微小的病毒,已经悄无声息地,植入成功。
它在等待。
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激活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