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不算重的关门响,像颗石子投入表面平静的油面,激不起浪,却让底下所有暗涌都滞涩了一瞬。
走廊里那些探究的目光,更多了几分玩味,在VIp室敞开的门和那扇紧闭的、属于black pink的公共待机室门之间逡巡。
Lisa和Rose站在原地,进退维谷。Jisoo看了看VIp室,又看了看紧闭的队友待机室,最终轻轻拉了拉Lisa和Rose的衣袖,低声说了句什么,三人还是走向了公共待机室。
李室长的额角沁出细汗,他凑近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惶恐:“大小姐,您看这……Jennie xi她……”
我没说话,目光从那张紧闭的门板上收回,转身,走进了那间奢华得过分的VIp待机室。
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的纷扰与窥探隔绝。空间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运行声,还有侍立一旁的工作人员细微的呼吸。空气里漂浮着香薰机散出的淡淡雪松气息,昂贵,却让人觉得沉闷。
我在宽敞的沙发里坐下,立刻有人无声地奉上温度刚好的红茶。
手机屏幕亮着,是公司内部通讯软件不断跳出的信息。某个高层管理群,平日里只有发布正式通告才会活跃,此刻却被各种小心翼翼的问安和示好刷屏。
「欢迎Yuna小姐!」 「期待在您的带领下,YG再创辉煌!」 「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吩咐!」
措辞恭敬,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指尖划过屏幕,没有回复任何一条。目光落在那个不断涌入新消息的图标上,片刻,直接长按,选择了退出该群组。
世界清静了。
化妆师和造型师团队安静地上前,开始工作。他们的动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柔、谨慎,带着一种近乎屏息的讨好。粉刷扫过脸颊的触感,细致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Yuna小姐,您看这个眼影色调可以吗?” “发型方面,您有什么特别偏好吗?”
我闭着眼,任由他们摆布,只在必要的时候,极简地“嗯”一声,或摇头。
一切准备就绪,镜子里的人,妆容完美,发型一丝不苟,身上是首席造型师刚刚紧急调来的、某个蓝血高定的当季新款,尚未公开发售。华美,却像一层精致的铠甲。
距离彩排还有一段时间。我起身,推开VIp室的门。李室长像幽灵一样立刻出现在门口,亦步亦趋。
走廊里比刚才更热闹了些,来往的艺人、工作人员更多。看到我出来,所有的动作和交谈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我目不斜视,朝着公共待机室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不算高、却足够清晰的争执声。是Jennie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
“……什么意思?临时修改动线?为了突出谁?当我们是伴舞吗?”
另一个声音是熟悉的编舞老师,语气带着为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Jennie啊,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上面……重新评估了舞台效果,觉得这样更能体现团队的……层次感。”
“层次感?”Jennie的冷笑声穿透门板,“把c位时间硬生生切走三分之二给她,这叫层次感?这叫跪舔!”
“Jennie!” Jisoo劝阻的声音响起。
“我说错了吗?” Jennie的声音更高了些,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尖锐,“从今天早上起来,不,从昨天晚上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车,待机室,造型团队!现在连舞台part都要改?接下来是什么?black pink改名Yuna and the black pinks吗?!”
门内瞬间死寂。
我站在门口,手放在门把上,能感觉到冰冷的金属触感。
里面的人,显然也通过门缝下的阴影或者别的什么,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
几秒后,门从里面被猛地拉开。
开门的Lisa,看到门外站着的我,脸上瞬间血色褪尽,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待机室里,气氛凝固。
Jennie站在屋子中央,胸口微微起伏,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怒意,在与我对视的瞬间,那怒意凝结成一种更深的、冰冷的敌意。Rose站在角落,低着头,手指紧紧绞在一起。Jisoo站在Jennie身边,一只手还保持着拉拽她衣袖的姿势,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担忧和一丝无力。
编舞老师站在一旁,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汗。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她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Jennie那张写满抗拒和愤怒的脸上。
“看来,”我开口,声音在狭小拥挤的待机室里异常清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编舞老师已经通知到各位了。”
Jennie的下颌线绷得像石头。
我往前迈了一步,走进这间逼仄的、空气里还残留着争吵余温的待机室。空间因为我的进入,显得更加拥挤。
“舞台动线的修改,是为了整体效果。”我看着Jennie,语气平淡得像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如果你们有异议……”
我顿了顿,目光转向旁边汗如雨下的编舞老师。
“可以提。”
编舞老师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Jennie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她猛地甩开Jisoo的手,上前一步,几乎要撞到我面前,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提?向谁提?向你吗?大小姐?!”
最后三个字,她咬得极重,带着淬毒般的讽刺。
“Jennie!” Jisoo和Lisa同时惊呼。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因为愤怒而格外明亮的眼睛,没有后退,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可以。”我回答,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波澜,“或者,向杨恩硕提,向杨贤硕提,都可以。”
空气死寂。
这句话像一块巨大的冰,砸在每个人心头,瞬间冻结了所有的声音和动作。
Jennie瞳孔骤缩,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是一种绝对的、权力碾压下的无力感。她可以愤怒,可以抗争,但她对抗不了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所代表的、足以碾碎她职业生涯乃至更多东西的力量。
她的拳头在身侧紧紧握起,指节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
我不再看她,目光转向脸色惨白的编舞老师。
“按照新方案排练。”我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然后,我转身,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待机室。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那片沉重的、几乎要压垮人的死寂。
走廊里,李室长脸色发白地迎上来。
我径直朝前走去,声音不大,却足够他听清:
“通知下去,原定下午的媒体群访,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