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多拉声骸船的底部泛着淡青色的流光,像被驯服的潮汐般贴着海面滑行。
凯文扶着船舷,看着海水在声骸能量的作用下泛起细密的涟漪,那些涟漪里折射出拉古那城的倒影……
哥特式尖顶刺破云层,蓝色琉璃瓦在阳光下流淌着波光,仿佛整座城市是从深海里生长出来的结晶。
“先生,前面就是入境栈桥了。”掌舵的老人声音带着海风的粗糙,他手腕上的青铜终端闪了闪,贡多拉船缓缓停在白玉砌成的码头边。
凯文踏上栈桥时,脚下传来温润的触感,低头才发现栏杆上雕刻着缠绕的海藻纹样,缝隙里还卡着几粒莹白的贝壳。
栈桥尽头是巨大的拱门,由整块月光石打磨而成,上面镶嵌着会随光线变色的声骸玻璃。此刻玻璃正映出天空的湛蓝,把“拉古那港”四个鎏金大字衬得像浮在水上。
穿过拱门的瞬间,凯文听见空气里传来细微的嗡鸣,那是无数声骸装置在同步运转的共鸣。
入境大厅是穹顶结构,十二根雕花石柱撑起整片天空,柱身上缠绕着发光的藤蔓声骸,那些“叶片”会随着人流晃动而轻轻摇曳,洒下碎金般的光斑。
地面铺着青灰色的石板,缝隙里长着会发光的苔藓,踩上去会留下淡绿色的脚印,几秒后又悄然褪去。
排队安检时,凯文的目光扫过周围。穿白色制服的检疫人员正用银质仪器扫描旅客的行李,那些仪器顶端的声骸晶体闪烁着柔和的蓝光……
几个戴尖顶帽的商人围着一个悬浮的货箱讨价还价,货箱表面的符文显示里面装着活体声骸;还有个穿红裙的女人正对着镜面终端整理妆容,镜面边缘游过一群虚拟的银色鱼群。
轮到他时,负责检查的教士抬起头。那人穿着银蓝交织的长袍,领口绣着简化的船锚纹样,胸前挂着青铜制的岁主徽章。
他的目光落在凯文的白发上时停顿了一瞬,指尖在终端上快速滑动:“姓名?”
“凯文。”
“来自?”
“渊。”
「渊」是索拉里斯世界对于本征世界一个统一的称呼……
教士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他身后的同伴也凑了过来,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人从长袍口袋里拿出个银环,环身刻着细密的符文,内侧泛着淡淡的荧光。
“异界来的旅客需要佩戴这个‘共鸣环’。”
领头的教士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它能让您使用城内的公共声骸装置,比如悬浮步道和共享载具。”
他顿了顿,补充道,“同时也是身份标识,方便我们在紧急情况时提供帮助。”
凯文接过银环,指尖触到的瞬间就感知到里面嵌套的定位法阵。
那法阵的频率很特别,像是用某种深海生物的声骸能量驱动的,只要他想,随时能让这东西变成一堆废铁。
但他还是抬手戴上了——银环刚碰到手腕就自动收紧,贴合得像第二层皮肤,内侧的符文亮起又迅速熄灭。
“这东西还有虚拟账户功能,您可以用声骸结晶或贝币充值。”
另一个教士递来块透明的晶片,“这是城市指南,声骸驱动的,碰一下共鸣环就能导入。”
凯文正要用指尖去碰晶片,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从侧面传来。“两位……让我来吧。”
说话的是个女孩,穿着剪裁合体的银蓝色制服,比教士的长袍更显利落。领口的船锚徽章是镀金的,腰间系着深蓝色的绶带,末端坠着枚小巧的铃铛声骸,走动时会发出细碎的响声。
她的头发梳成披肩长发,发尾别着片银色的贝壳发饰,眼睛像浸在海水里的黑曜石,亮得惊人。
“菲比?你怎么来了?”领头的教士有些意外。
“这一次将由我负责引导近期入境的异界访客。”
菲比说着,转向凯文时微微颔首,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您好,凯文先生。我是隐海修会的教士菲比,接下来由我带您熟悉拉古那的基本规则和狂欢节安排。”
她的声音像被晨露洗过,带着点少年人的清亮,却又透着教士特有的沉稳。
凯文看着她胸前的徽章——比普通教士多了道金色的纹路,显然地位不低。他点头时,菲比已经转身走向大厅东侧:“这边请,我带您去激活共鸣环的扩展功能。”
穿过侧门是条回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巨大的画布,画的是拉古那的历史。
菲比路过其中一幅时停下脚步,那画上是艘破船在风暴中航行,甲板上的人们正对着天空中的光柱祈祷。
“这是‘悲鸣’后的第一艘归航船,黎那汐塔最初的原着民来自于五湖四海,被迫从赖以生存的家乡逃离跟随着洋流的牵引驶入了一片,人迹罕至的海域……”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画中的光柱上,“然而等待着他们的不是乐土,而是残象环伺的绝境……暴虐的大海掀起风暴要……为人们带来黑色的死亡”
“在人们绝望之际……一道光芒冲破云雾,有声音自高天响起……告诉他们……来到这里…在这些被海水分离的岛屿上…建立新的家园……岁主英白拉多的神迹指引他们……”
凯文注意到画中人物的服饰——和现在教士的长袍有着相似的船锚纹样。“狂欢节也是为了纪念这个?”
“不全是。”菲比笑了笑,眼角弯起时露出点少女气……
“十年前的狂欢节,岁主降下过一次大型神迹,整座城市的声骸装置都同步共鸣了三天三夜,那之后拉古那的声骸技术才突飞猛进。”
她转身时铃铛轻响,“所以我们抱着对于岁主发自内心的敬意……举办狂欢节,作为向岁主表达崇敬……以及和岁主交流沟通的仪式”
回廊尽头的房间里,悬浮着十几个透明的光球,每个光球里都装着不同的声骸样本。
菲比抬手激活其中一个,光球里的银色流体立刻幻化成城市地图:“拉古那分为四个区域,港口区、商贸区和内城区,核心区,您的共鸣环权限目前可以进入前三个区域,核心区区需要修会的特别许可。”
她指向地图上闪烁的红点,“那里是狂欢节的主会场,三天后会有船队巡游从这里出发。”
凯文的目光落在地图边缘的阴影处,那里标注着“禁航区”。
菲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解释道:“那片海域的声骸能量不稳定,容易滋生残象,只有持狩猎许可证的人才被允许进入。”
她顿了顿,补充道,“您如果有兴趣,我可以帮您查询申请流程,不过需要提供渊的身份证明。”
凯文摇摇头。他注意到菲比说话时,腰间的铃铛声骸会随着语气波动而改变频率——提到残象时,铃铛的声音会变得尖锐些;说到狂欢节时,又会变得轻快。
激活完扩展功能,菲比带着凯文走出入境大厅。
外面的广场上正飘着彩色的气球,那些气球其实是轻质声骸,能根据风向调整高度,下面挂着的彩带印着狂欢节的倒计时:还有72小时。
“需要先去酒店吗?我可以推荐几家靠近商贸区的,那里交通方便,而且能看到船队彩排。”
菲比调出虚拟界面,上面浮现出几家酒店的全息投影,有哥特式的古堡,也有建在树上的木屋。
“不了……我来这里有一点事情……”
拉古那城的狂欢节还有三天,但此刻,节日的彩球依旧在广场上飘浮,舞者的光轨依旧在旋转……
只有那些嵌在墙壁里的古老声骸装置,正在发出绝望的哀鸣,仿佛在诉说着被遗忘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