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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教堂的穹顶本应沐浴在神性的光辉中。

彩绘玻璃将正午的阳光折射成流动的虹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圣像残影,空气中浮动着尘埃与烛蜡混合的、近乎凝固的静谧。

凯文站在中央的十字甬道上,黑色风衣的下摆随着他极轻微的呼吸微微起伏,皮鞋踩在地面的声响被巨大的空间吞没,只剩下穹顶高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风鸣。

突然,头顶悬挂的黄铜吊灯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最东侧那盏率先熄灭,橙黄的光晕如同被无形的嘴啜饮的糖水,瞬间坍缩成一点火星,随后彻底沉入黑暗。

紧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熄灭的过程并非同步,而是带着一种恶意的节奏感,像是有人在暗处慢条斯理地拧动一个个开关。

光影的边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彩绘玻璃上的圣像面容在昏暗中扭曲,逐渐显露出诡异的轮廓。

最后一盏灯熄灭时,整个教堂陷入了墨汁般的浓稠黑暗,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勾勒出高大立柱的剪影,如同沉默的巨人在阴影中伫立。

“嗡——”

低沉的共鸣声从穹顶深处传来,不是风,更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呼吸。凯文微微侧头,目光穿透黑暗,落在那些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里。

无数道鲸鱼状的黑影正在穹顶与立柱之间游弋,它们没有实体,边缘如同被水浸湿的墨痕般不断晕染、变形,巨大的尾鳍扫过空气时,带起尖锐的呼啸,仿佛要将空间本身撕裂。

这些黑影并非无序地游荡,它们的“目光”——如果那团扭曲的黑暗中能称之为目光的话……

都锁定在凯文身上,带着源自深渊的贪婪与恶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缓缓调转方向,朝着甬道中央的身影合围而来。

阴影掠过之处,烛台表面凝结出一层白霜,空气中的温度骤降,连尘埃的浮动都变得迟滞。

凯文却只是随意地活动了一下右手手指,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死寂的教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下一秒,他背后的空气猛地塌陷,如同被戳破的墨囊,一股浓稠到化不开的猩红雾气从他肩胛骨的位置喷涌而出。

那雾气并非自然的红色,而是像凝固的血,带着金属般的光泽和令人窒息的威压,甫一出现便急剧膨胀,化作一道横贯整个教堂的猩红浪潮。

这雾气仿佛拥有生命,又像是某种更本源的存在显化——它没有具体的形态,却散发着比周围黑暗更古老、更恐怖的气息,仿佛是从时间诞生之前的混沌中剥离出来的碎片。

当那些鲸鱼状的黑影撞入猩红雾气的瞬间,没有任何碰撞的声响,只有“滋滋”的消融声,如同滚油遇到冷水。

那些能冻结空气的黑影在猩红雾气中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像冰雪投入熔炉,瞬间被碾碎、分解,最终彻底被吞噬,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从猩红雾气出现到所有黑影消失,不过弹指之间。教堂里重新恢复了寂静,但那寂静中多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连黑暗都在畏惧着那道猩红的源头。

“鸣式……”凯文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质感,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这些无用的试探,在我身上重现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

他的话音刚落,右手掌心凭空泛起一道红光,紧接着,一把太刀缓缓浮现。

刀身狭长,通体流淌着猩红的光泽,仿佛用凝固的岩浆锻造而成,刀刃边缘跳跃着细密的赤红雷霆,每一次闪烁都在空气中留下蛛网般的电光,发出“噼啪”的脆响。

刀柄缠着暗红色的绳结,末端缀着的流苏无风自动,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凯文握住刀柄的瞬间,周围的空间猛地一震。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震动,而是感官层面的崩塌。

原本熟悉的教堂穹顶、立柱、彩绘玻璃如同被投入水中的颜料,迅速化开、流淌。

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变软、凹陷,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液体,而头顶的黑暗则无限下沉、延伸,带着咸腥的湿意和深海的冰冷,将一切包裹。

凯文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虚无之中。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令人心悸的死寂,像是被抛入了世界最深的海沟。

水压(或者说某种类似水压的精神压迫)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他的意识碾碎,但他只是微微眯起眼,握着刀柄的手稳如磐石。

就在这片绝对的黑暗里,无数光点亮了起来。

那不是星辰,而是眼睛。

数不清的、大小不一的眼睛在虚空中睁开,有的如同灯笼般巨大,瞳孔是扭曲的竖瞳,散发着黄绿色的幽光;有的则像针尖般细小,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闪烁着贪婪的红光。

这些眼睛没有眼睑,没有眼眶,就那样突兀地悬浮在黑暗中,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凯文身上,带着审视、恐惧,以及一丝伪装出来的凶狠。

“你……并非是此界之人……”一个声音响起,不辨男女老少,仿佛由无数细碎的低语拼接而成……

从四面八方传来,在黑暗中层层叠叠地回荡,带着水波纹般的震颤,“你的气息……不属于这任何一条脉络。”

凯文的目光扫过那些浮动的眼睛,最终停留在黑暗最深处的某个方向,那里的眼睛最为密集,光芒也最为黯淡,仿佛隐藏着某种庞大到不敢显露真容的存在。

“这无所谓。”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凿开了对方刻意营造的神秘氛围,“重要的是你,利维亚坦。”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那个名字的发音,黑暗中所有的眼睛都猛地收缩了一下,连周围的压迫感都出现了一丝紊乱。

“你和他们完成了交易,对吗?”凯文继续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英白拉多……已经被你蚕食得差不多了,对吧?”

黑暗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那些眼睛的光芒在不安地闪烁。

过了片刻,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被戳穿的恼怒:“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外来者,你的战场不在这里,你的敌人也不该是我。”

“原本确实不该。”凯文微微偏头,猩红的刀身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弧光,雷霆的噼啪声让周围的空气都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如果你安安分分待在你的深海里,不与黎那汐塔、英白拉多他们纠缠,或者就算纠缠,那也是你们这个世界内部的恩怨,我乐得看戏。”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同刀光出鞘:“但奈何,当你选择与天启合作的那一刻——”

“我们,便天生是敌人。”

最后几个字落下时,仿佛有无形的惊雷在黑暗中炸响。

那些悬浮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恐惧的光芒,有的甚至剧烈地颤抖起来,光芒忽明忽灭,像是随时会熄灭。

利维亚坦显然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的分量——就在不久前,它派出去的、足以撼动一个中等城市的顶尖巨浪级残象,连对方的面都没看清,就被这把猩红太刀一刀劈成了虚无。那不是战斗,是纯粹的碾压。

但恐惧只持续了一瞬,更深沉的黑暗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像是巨兽在压抑怒火:“你以为凭这点就能吓住我?!”

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我的触须已经缠绕住索拉里斯的核心!英白拉多的力量早已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我现在的力量,是你无法想象的!”

随着它的话语,周围的黑暗开始沸腾,无数粘稠的、如同深海淤泥般的物质从虚空中涌出,在那些眼睛周围翻滚、凝聚,散发出腐朽与新生交织的诡异气息。

精神层面的压迫感如同涨潮般急剧升高,连凯文脚下的虚无都开始剧烈地波动,仿佛随时会裂开一道通往更深地狱的口子。

“听起来,”凯文的手轻轻抚摸在猩红太刀的刀柄上,指腹摩挲着冰冷的金属,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你是想请我离开黎那汐塔了?”

“利维亚坦的声音拔高了几分,试图用气势掩盖内心的不安,“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趁我还没彻底失去耐心,滚出这个世界!”

凯文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利维亚坦营造的气势。“你觉得,你做得到?”

“你是在威胁我吗??”利维亚坦的声音变得尖锐,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就算你战力滔天又如何?!你要面对的不是我一个!是我们!是与这个文明共生了无数纪元的存在!”

它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这片精神幻境的每一个角落,那些悬浮的眼睛都同时亮起,光芒汇聚成一道道光束,射向凯文,带着灼热的恶意。

“你想清楚!”利维亚坦的声音里充满了疯狂的警告,“逼急了我们,大不了玉石俱焚!让这个世界陪着你一起埋葬!你敢赌吗?!”

凯文脸上的最后一丝波澜也消失了,他的眼神变得像万年不化的寒冰,握着刀柄的手微微收紧。

“啰嗦。”

两个字,简洁得如同判决。

“面对我的问询,很多人都喜欢反问‘这有何不可’,或者像你这样,试图用各种筹码来威胁。”

凯文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冰,“但他们最后都会明白——”

“只要我想做的事……”

“无人……能拦!”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凯文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看不到他拔刀的轨迹,只能看到一道横贯天地的赤红刀芒骤然亮起!

那刀芒并非单纯的光,而是凝聚了某种“抹除”概念的力量。

它出现的刹那,周围的黑暗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雪,开始疯狂消融;那些悬浮的眼睛在接触到刀芒的瞬间,连光芒都来不及熄灭,就彻底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利维亚坦那如同实质的精神压迫,在刀芒面前脆弱得像一层纸,被瞬间撕裂、粉碎。

整个海沟般的精神幻境在这道刀芒下剧烈地颤抖、崩解,无数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

这不是摧毁,而是更彻底的“抹除”——连幻境存在的痕迹都在被这股力量从根源上抹去。

刀芒收敛的速度比出现时更快,当一切平息下来,凯文依旧站在原地,手中的猩红太刀已经归鞘,仿佛从未拔出过。而在他伸出的左手上,一团金色的流光正在缓缓旋转、凝聚。

那流光中蕴含着微弱却纯净的力量,在经历了刚才的黑暗与猩红后,显得格外温暖。流光逐渐塑形,最终化作一只巴掌大小的天马——它通体由纯粹的金光构成,羽翼上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四肢纤细却充满力量,只是此刻显得有些萎靡,紧闭着双眼,仿佛陷入了沉睡。

这是英白拉多仅剩的本源,在利维亚坦的蚕食和刚才的幻境破碎中,已经微弱到了极点,却被凯文用那道抹除一切的刀芒,精准地从混沌中剥离、守护了下来。

凯文低头看着掌心的金色天马,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随手拾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

…………

拉古那城的雨丝斜斜地织着,将整座城镇浸在一片潮湿的灰蒙里。

海星天大教堂的尖顶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是沉在水底的珊瑚,而离教堂三个街区外的这条窄巷,更是被雨水冲刷得泛着青黑的光。

巷尾那间挂着“旅人歇脚处”木牌的小旅馆,木门在风里吱呀作响,门板上的红漆剥落处,露出底下暗沉的木纹,像极了老人脸上皲裂的皮肤。

凯文推开旅馆木门时,挂在门楣上的铜铃晃了晃,发出一声喑哑的轻响。老板娘趴在柜台后打盹,油亮的发髻上插着支银簪,听到动静便抬眼瞧了瞧……

那是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扫过凯文湿漉漉的风衣下摆,又落在他身后空无一人的巷口,最终慢悠悠地指了指二楼拐角:“最后一间了,先付钱……”

二楼的房间果然小得可怜。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占去了大半空间,墙角堆着半箱空酒瓶,蛛网在天花板的角落结得密不透风。

窗玻璃裂了道缝,雨丝顺着缝隙钻进来,在窗台上积成一小汪水,倒映着对面破楼斑驳的墙皮。

凯文将风衣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水珠顺着衣料的褶皱滚落,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他走到床边坐下,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可他像是毫无察觉,只是抬手松了松领口,目光落在枕头边那个巴掌大的生物上。

那是天角兽英白拉多的残躯。此刻它蜷缩成一团,原本洁白的鬃毛失去了光泽,像被揉皱的银丝,连额头那根螺旋状的独角都黯淡得几乎看不见。

它的胸口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颤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凯文伸出手,指尖悬在它上方寸许,背后忽然涌起金色的气旋——那气旋像是活物,初时只是几缕微光,渐渐便汇聚成奔腾的河流,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下,温柔地裹住了天角兽的身体。

金光触碰到英白拉多的瞬间,它的鬃毛轻轻抖了抖。

凯文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权柄正在渗透——从每一根毛发到最细微的能量粒子,像是春日融雪浸润冻土,将那些被利维亚坦的浊息侵蚀的地方一点点抚平。

他盘腿坐直了身体,眼帘半垂,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窗外的雨声渐密,敲在玻璃上噼啪作响,与体内权柄流动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倒成了一种奇异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掌心下的天角兽忽然动了动。

凯文抬眼时,正看见它额角的独角亮起第一缕微光,像是晨雾里的启明星。原本巴掌大的身躯在金光中缓缓舒展,银丝般的鬃毛一根根变得蓬松,能量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从猫咪大小到孩童高矮,最终定格在成年人类的高度。

它的四肢覆盖着细密的白色绒毛,背后的翅膀收拢着,羽毛像是用月光纺成的,轻轻颤动时,有细碎的光点飘落。

当那双湖蓝色的眼眸睁开时,房间里的金光骤然收敛。英

白拉多晃了晃脑袋,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能量残留的光点,它低头看向凯文,目光里先是茫然,随即涌上难以置信的清明。

下一秒,凯文只觉得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破旅馆的墙壁像水波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流淌着金光的纯白空间。

脚下是柔软如云朵的地面,远处悬浮着细碎的光粒,像是被打翻的星子。

“这里是……”凯文挑眉。

“我的意识空间。”一个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刚从沉睡中醒来的沙哑,却又透着少女般的清亮。

英白拉多已化作人形大小,它低下头,螺旋状的独角在光线下折射出温和的光晕,“感谢你,异界的朋友。若不是你的权柄,我恐怕早已彻底消散。”

凯文看着它:“你的使命是保卫黎那汐塔,寻找解决鸣式的方法?”

“是。”英白拉多的声音低沉了些,湖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怅然,“可我没能守住子民。十年前,利维亚坦的力量突然失控,连我与圣女芙露得利斯联手都无法压制……”

它顿了顿,翅膀轻轻垂下……

“我与它共生时,本以为能维持平衡。它与我本是阴阳相济,可不知为何,那股力量突然变得狂暴,像是被什么东西催化了一样。”

凯文指尖微动。他在修复英白拉多时,确实感知到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在它体内纠缠——一种纯净温暖,另一种则阴冷粘稠,像是墨汁滴入清水。

奇怪的是,这两种能量本该互相湮灭,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共生状态,就像被强行拧在一起的麻绳。

“利维亚坦感染你之后,你们的能量场应该形成了某种闭环。”

凯文缓缓道,“它把你吞噬到只剩核心,这本身就不合常理。必然有第三种力量介入,打破了你们的平衡。”

英白拉多沉默了。它抬起头,独角上的光芒忽明忽暗:“我……记不清了。被吞噬的那段时间,意识像是沉在深海里,只能模糊地感知到圣女的祈祷,还有……还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它皱起眉,像是在努力回忆,“那声音像是很多人在说话,又像是只有一个人,嗡嗡的,一直在重复一句话……”

他正想追问,意识空间忽然泛起涟漪,纯白的背景开始变得透明,隐约能看到旅馆房间的轮廓。

英白拉多晃了晃身体,翅膀上的羽毛开始闪烁不定:“我的力量还没完全恢复,意识空间快要维持不住了。”

“回到现实再说。”凯文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意识退回身体的瞬间,窗外的雨声再次清晰起来。

英白拉多已变回半人高的形态,正站在床尾看着他,湖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凯文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那条裂了缝的窗户。

潮湿的风涌进来,带着雨水中泥土的腥气……

“你也看到了。”

凯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整个索拉里斯都在恐慌。人们失去了家园,更失去了信仰。而你,岁主英白拉多,是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天角兽身上,“我需要你以岁主的名义,降下一场神谕。”

英白拉多愣住了:“神谕?可我的力量……”

“我会帮你。”

凯文打断它,“在你完全康复前,我的权柄可以暂时借给你。你只需要将信念传递出去——告诉他们,岁主尚未陨落,黎那汐塔终将收复,鸣式的威胁终会解除。”

他顿了顿,补充道,“信仰能凝聚力量。只有让他们重新站起来,我们才有胜算。”

天角兽看着他,湖蓝色的眼眸里渐渐燃起微光。

它低下头,用额头轻轻蹭了蹭凯文的手背,像是在表达应允。就在这时,门板突然被敲响了。

笃,笃,笃。

声音很轻,却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凯文瞬间绷紧了神经,他迅速抬手,金色的气旋将英白拉多包裹,下一秒便将它收入圣痕空间。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过一瞬。他理了理衣襟,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雨声,风声,还有……极其轻微的呼吸声。

他握住门把,猛地拉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少女。

雨丝打湿了她的发梢,几缕灰色的长发贴在白皙的脸颊上,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清亮。

她穿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裙摆被雨水浸得有些透明, barefoot踩在湿漉漉的走廊地板上,脚踝处还沾着草屑。

最让凯文心头一震的是她的脸——眉眼的弧度,鼻梁的轮廓,都与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苏……?”这个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少女闻言,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透过时光的壁垒,直抵人心最深处。“第一次见面就认错人,可是很失礼哦。”

她的声音很软,像是浸在泉水里的玉石,“不过你说得也不算错。按照‘阎浮’的轮回轨迹,确实有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陪了你很长一段路。”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凯文骤然紧绷的脸上,笑意更深了些:“我说得对吗,凯文?”

下一秒,黑色的长剑已架在了少女的脖子上。剑刃泛着冷冽的光,映出她毫无惧色的眼睛。

凯文的手很稳,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声音里却听不出丝毫情绪:“前文明的‘引导者’,别浪费时间。”

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剑刃上,指尖的温度透过冰冷的金属传来,竟带着一丝暖意。

她没用力,只是轻轻一推,长剑便被弹开了半寸。“看来这个时代待你很不好。”她轻声说,眼神里带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

“我见过你很多次轮回,你从来不是个一言不合就拔剑的人。是经历了太多,还是……连自己都快要忘了初心?”

凯文的瞳孔骤然收缩。轮回?她在说什么?

“自我介绍一下吧。”

少女向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白色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我是前文明‘世界泡计划’的负责人,代号‘魔女’梅林。”

她抬起手,掌心凭空浮现出一本精装的古书,封面上用烫金的字体写着看不懂的文字,书页边缘泛着岁月的黄,“你的成长速度超出了系统的预期,但还不够。”

“不够?”凯文皱眉。

“不够阻止灭亡的结局。”梅林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你现在做的,不过是在给将死的人喂止痛药而已。”

凯文握着剑柄的手更紧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帮你。”梅林笑了笑,将手中的古书向前递了递,“或者说,帮这个世界多撑一会儿……”

她话音未落,那本书突然化作一道流光,直直地冲向凯文的眉心!

凯文想躲,却发现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定住了。

流光没入额头的瞬间,无数信息碎片如潮水般涌来——星图,法咒,公式,破碎的实验记录,还有一段段模糊的影像……

他看到穿着白大褂的研究者在实验室里忙碌,看到巨大的培养舱里漂浮着半透明的胚胎,看到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红色警告……

“这是……”他捂住额头,呼吸有些急促。

“一点小投资。”梅林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此吗?”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风吹散的雾,“解决掉索拉里斯的事,我会再来找你。到时候,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等等!”凯文上前一步,想抓住她,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雨水……

梅林的身影已经快要消散在雨幕中,只留下最后一句轻飘飘的话,像羽毛般落在凯文耳边: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后继者。”

房门还开着,雨水顺着走廊的地板蜿蜒而下,在门槛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凯文站在原地,手按在眉心,那里还残留着古书涌入时的灼热感。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月光从云层的缝隙中漏下来,照亮了对面破楼的窗棂。

凯文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海星天大教堂的尖顶,那里在月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

他知道,梅林的出现绝非偶然……

“看来,事情比我想的要复杂得多。”他低声自语,指尖划过窗台上的水洼,激起一圈涟漪。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有墙角的空酒瓶偶尔被风撞得轻响。

凯文转过身,目光落在床板上——那里还残留着英白拉多被修复时的金色微光。他抬手按在圣痕空间的位置,轻声道:“准备好降下神谕了吗?”

圣痕空间里传来天角兽清亮的回应,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随时可以,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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