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的笔尖悬在半空,墨迹未干。锦觅仰头望着他,嘴里还念叨着右手定则,可他的注意力早已抽离。
一道金线般的传讯符从天边疾驰而来,在空中划出刺眼的弧光,直扑他掌心。符纸刚一接触皮肤就自行燃起,化作一行小字浮现在眼前:【鎏英直播间信用值跌破临界点,疑似遭恶意做空。】
他眼神没动,只是拇指轻轻一蹭匕首柄,动作细微得像在掸灰。随即收笔,将纸推回锦觅面前:“题你自己算,别总问。”
话音落,人已不在原地。
风掠过花坛,卷起几片落叶,锦觅低头看着那道电磁感应题,发现谢无妄刚才写的公式下面,多了一行极小的批注——“数据有鬼,等我回来改卷子”。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走的。
但仙商坊东市入口处的守卫却记得,下一瞬就有股凉风撞开帘子,黑袍翻飞间,谢无妄已站在鎏英直播间的后台门口。
屋内灯火通明,七八个助播围成一圈,脸色发青。中央案几上摆着三块玉屏,分别显示着销量曲线、用户评价和平台警告。
一条猩红弹窗反复闪烁:【因大量投诉售假,账户冻结,商品下架。】
“这不可能!”鎏英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跳了三跳,“我卖的每瓶灵露都验过火印!仙蚕丝衣更是从织云坊直采,谁敢说假?”
她转头看向谢无妄,嗓音压低:“你推荐我搞这个‘慧能积分’换礼,我才刚做出点样子,就被泼这么大一盆脏水?”
谢无妄没答,径直走到玉屏前,指尖一点,调出最近三场直播的订单明细。数据流如瀑布般滚落,他目光扫过几处异常字段,忽然冷笑一声:“有意思。所有被投诉的订单,收货地都在南岭七十二洞。”
“那又如何?”一名助播嘀咕,“那边本就是妖族聚居地,素来难管。”
“问题就在这。”谢无妄收回手,“南岭七十二洞近十年无人接天庭快递,因为空中禁飞令未解。可这些订单,全标注‘已签收’。”
众人一愣。
“换句话说,”他缓缓抬头,“有人用不存在的地址买了根本没人收到的货,然后集体投诉售假。”
屋里安静了几息。
鎏英眯起眼:“你是说……这是冲我来的?有人想搞垮我的店?”
“不是想。”谢无妄纠正,“是已经在做了。”
他转身走向库房,推开木门时一股陈年檀香扑面而来。货架整齐排列,瓶瓶罐罐按编号归类,角落还有个小型聚灵阵用于保鲜。
看起来毫无破绽。
他在一排“千年灵露”前停下,抽出一瓶,对着光看了看。液体清澈,瓶底刻着织云坊火漆标记,灵气波动也正常。
但当他把瓶子倒过来时,标签背面露出一丝不自然的褶皱。
谢无妄撕下标签,瓶身赫然多出一圈接缝线——这是双层瓶,外层封存真品供查验,内胆才是灌装的山泉水加香精。
“高明。”他低声道,“现场验货看不出问题,只有喝的时候才会发现不对劲。”
鎏英冲进来,看到这一幕气得咬牙:“谁干的?哪个环节出了漏子?”
“供货链。”谢无妄把瓶子放回原位,“查一下这批货是谁送来的。”
“九霄阁。”旁边助手立刻回答,“天界老牌商号,背景很深,听说跟温家有些往来。”
谢无妄眸光微闪。
温若寒的名字他不陌生。那个整天喊着“核平世界”的疯子,实验室贴满反灵气标语,还试图用moSS计算阴虎符参数。如果真是他插手,这事就不只是商业陷害这么简单了。
他抬起右眼,墨玉色泽悄然浮现,瞳孔深处泛起细密裂纹——混沌之瞳启动。
【吞噬剧情线:发货流程(1\/3)】
眼前光影骤变,记忆碎片如潮水涌入。
他看见一名身穿灰袍的小厮深夜潜入库房,手中提着一个木箱。打开后,里面全是这种双层瓶。他熟练地替换标签,再将整批货混入正品行列……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谢无妄闭眼片刻,睁开时神色冷峻:“假的。”
“什么假?”鎏英问。
“这段记忆。”他摇头,“太顺了,没有犹豫,没有失误,连脚步声都精准卡在巡夜间隙。像是专门录好给人看的证据。”
他冷笑:“有人想让我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最好直接咬住九霄阁,闹出大乱子。可惜啊,因果线不能撒谎,但可以造假。”
鎏英听得一头雾水:“那你现在怎么办?停业整顿?赔钱道歉?”
“都不。”谢无妄掏出玉佩,轻敲两下,“007,调取过去七日观看你直播的所有终端信号源,重点筛查跨位面Ip。”
【收到。检测到庆禧攻略群组正在传播“鎏英售假”截图,附带话题#仙界妲己割韭菜#,转发量已达十万+。】
玉佩震动了一下,弹出新消息:【警告:剧情崩坏度上升至43%,接近阈值。】
谢无妄眉头一挑:“来得正好。”
他转向鎏英:“听我说,立刻发公告——暂停直播三天,所有订单暂缓发货,库存全面复检。对外就说‘系统升级,服务优化’。”
“可这等于承认有问题!”她急道。
“不,这是掌控节奏。”他语气平静,“你现在越慌,对手越得意。你稳住,反而让他们摸不清底牌。”
鎏英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点头:“信你一次。但如果清白拿不回来……”
“那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了。”谢无妄打断,“我会让你知道是谁动的手。”
他走出库房,迎面一阵喧哗传来。原来是有观众在玉屏留言区刷屏:
【昨天买的仙蚕丝衣穿了一晚就褪色,染得我全身发蓝!】
【灵露喝了拉肚子,怀疑是井水兑桂花精!】
【建议天庭成立打假办,专治这些网红骗子!】
谢无妄扫了一眼,忽然注意到其中一条评论发布时间早于直播结束时间八分钟。
他放大查看,发帖账号名为“南岭老龟”,Ip定位却在甄嬛传位面的御花园。
“啧。”他勾唇一笑,“连时间轴都懒得对齐。”
正欲进一步追踪,玉佩突然剧烈震颤,系统提示强行弹出:
【紧急通知:检测到《还珠格格》限定款“尔康鼻孔炮”已被激活,目标锁定为当前直播间主控台!倒计时——3、2——】
谢无妄反应极快,抬手就将玉佩往地上一摔。墨玉触地瞬间裂开蛛网状纹路,一道无形屏障撑起,堪堪挡住从虚空中射出的一团紫色光球。
“砰!”
光球炸开,漫天飘起印有尔康扭曲脸庞的表情包,每张脸上都写着“你不对劲”四个大字,纷纷扬扬落进直播间镜头里。
弹幕瞬间爆炸:
【???】
【这特效哪家做的?】
【救命,尔康的脸从天花板掉下来了!】
【是不是哪个神仙在直播整活?】
谢无妄站起身,拍了拍衣角,仿佛刚才只是掸了片叶子。他盯着玉佩上尚未消散的能量轨迹,低声自语:“跨位面远程攻击……看来不止一个人盯上了这场戏。”
他传音给鎏英:“把今天的直播回放删了,尤其是最后三十秒。另外,把所有合作供应商名单列出来,我要一个个查。”
“你要查到什么时候?”她问。
“查到有人坐不住为止。”他淡淡道,“他们以为用假货就能毁你,其实真正怕的,是有人开始认真做生意。”
说完,他走向门外,身影即将消失在廊道尽头时,忽然停下。
“对了。”他回头,“下次直播,换个背景布。现在的太俗气。”
鎏英愣住:“你嫌我直播间装修土?”
“不是土。”谢无妄嘴角微扬,“是太像某个核聚变实验室的操作间,容易让人误会你在搞非法炼器。”
他走了。
鎏英站在原地,看着满地还没清理的表情包残影,忽然觉得,这场风波或许没那么糟。
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在扛。
谢无妄回到仙商坊外的暗巷,靠墙而立,手中握着那瓶被调包的“灵露”。他拧开盖子,嗅了嗅,又用指尖蘸了一滴抹在唇上。
无毒,但有股廉价香料味。
他盯着瓶底火漆印记,忽然发现图案边缘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锯齿痕——像是被人用高温工具重新熔过。
就在这时,玉佩再次震动。
【新线索:九霄阁仓库管理员昨夜请假,理由是“母亲突发癔症”。其母实际居住地为琅琊榜世界,且近期并无病历记录。】
谢无妄眯起眼,将瓶子收入袖中。
他抬起右手,混沌之瞳的裂纹仍未完全愈合。
“第一次用了,还有两次。”他低语,“希望你们别让我失望。”
远处,一朵彼岸花随风飘落,恰好贴在巷口告示栏上,遮住了“打假维权热线”几个字。
谢无妄迈步前行,左手已摸向匕首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