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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空间的扭曲感最终平息,美剑沙姬的双脚踏上了坚实的地面。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罗布星球战斗后的残骸与悲壮,而是充斥着冰冷金属光泽与巨大落地窗的现代化办公室。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电子设备混合的、毫无人情味的气息。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办公桌后那个穿着熨帖西装的男人——雾崎。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却如同精密仪器般在她身上扫描,带着评估与算计。美剑沙姬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看似普通的人类躯壳下,潜藏着与她所知的托雷基亚同源、却似乎有些不同但她能感受到眼前这人就是托雷基亚。警惕心瞬间升至顶点。

而对比之下,将她带来的千雪琉璃,却已经毫无形象地瘫软在旁边的沙发上,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关于“活动体力”和“副本”之类的词汇。这副与之前那个释放出令她都感到心悸的永夜形态、冷静强大的光之战士截然不同的模样,让美剑沙姬微微蹙眉。巨大的反差感,是她对千雪琉璃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

名叫神乐美奈子的秘书走了进来。干练,冷静,一丝不苟,如同她手中的文件般条理清晰。

她的目光在琉璃身上短暂停留,确认无恙后,便转向自己,那审视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比较?美剑沙姬沉默地接受了这份审视。

跟随神乐办理身份手续的过程冗长而乏味。在等待的间隙,美剑沙姬看着神乐冷硬的侧脸,想起她看琉璃时那复杂难辨的眼神,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琉璃……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神乐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即,美剑沙姬清晰地看到,这位冷静的秘书嘴角先是难以抑制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令人头痛的事情,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麻烦源的无奈。

但紧接着,一种极其细微的、柔和的变化出现在她的眉眼间,甚至唇角勾起了一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她啊……是一个懒散、生活自理能力差、孩子气、经常做出一些很‘唐’事情的问题儿童。”神乐的回答带着客观的批判,但语气却并非纯粹的厌恶。

然后,她顿了顿,目光似乎飘向了远处,声音轻了几分:“但是……她也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魅力?美剑沙姬无法理解。懒散与魅力,在她过往的认知里,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这个评价,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了第一圈疑惑的涟漪。

回程的车上,美剑沙姬安静地坐在后座,如同一个合格的旁观者。她看着前排的琉璃如何从听到“补习”时的炸毛,到软硬兼施地撒娇、讨价还价,甚至不惜用上了某种……暧昧的威胁。

而那位看起来无懈可击的神乐秘书,耳根竟然在那威胁下泛起了明显的红晕,语气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就在气氛微妙,似乎琉璃即将得逞之际,一个莫名的念头驱使着美剑沙姬。或许是想看看这闹剧如何收场,或许是想报复琉璃在另一个世界曾给予她的“挫败”,又或许,只是想撕开那层看似稳固的关系,看看底下隐藏的真实。她带着一丝玩味,抛出了那个关于“朝阳的吻”的问题。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急刹车的刺耳声,车内骤降的温度,神乐那瞬间阴沉如暴风雨前夕的脸色,以及琉璃那副如同被雷劈中的呆滞表情……一切都如同她预想中最戏剧性的发展。

看着神乐用冰冷彻骨的声音宣布对琉璃的“经济制裁”和“学习酷刑”,看着琉璃瞬间垮掉、仿佛世界末日降临的模样,美剑沙姬的嘴角确实勾起了一抹得逞的浅笑。

但在这笑意之下,一种更深的好奇悄然滋生。神乐那毫不掩饰的醋意和怒火,恰恰印证了她对琉璃绝非简单的“助理对雇主”的情感。这个千雪琉璃,究竟凭什么?

千雪家的氛围,与雾崎科技的冰冷截然不同。踏入那栋三层日式独栋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食物香气、少女体香以及淡淡洗衣液味道的、温暖而杂乱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你好呀,美剑沙姬小姐!我是高桥雪奈,是琉璃的同学和邻居!欢迎你来!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可以叫你小剑吗?”高桥雪奈,那个如同夏日阳光般灿烂的女孩,第一个冲上来,热情地拉住她的手,笑容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

那声自然而然的“小剑”,让美剑沙姬猝不及防,心底某处坚冰似乎被这毫无道理的亲昵轻轻敲开了一道缝隙。

小仓绫子,表面傲娇,言语带刺,却会默默带来精致的点心,用别扭的方式表达关心。美剑沙姬看得出,这位大小姐对琉璃有着特殊的情感,但她对雪奈,似乎也存在着一种复杂的、超越友情的羁绊。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让美剑沙姬感到新奇。

卡尔蜜拉,那位传说中的黑暗巨人,此刻更像一个慵懒的宅女,对周遭大多事物兴致缺缺,但偶尔投向琉璃的目光,却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玩味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归属感,她似乎也在这里找到了某种奇怪的安宁。

而中心人物千雪琉璃,她的日常生活,在美剑沙姬看来,简直是一场混乱的喜剧。

她选择了一个角落,如同一个安静的影子,开始她的观察。而观察的核心,自然是千雪琉璃。

清晨总是兵荒马乱。琉璃几乎每次都要等到神乐冷着脸来敲门,才会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来,顶着一头乱毛,睡眼惺忪地飘去洗漱。

吃早餐时,她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试图与神乐商量减少作业量,或者在雪奈和绫子递来的不同口味面包中,露出选择困难的表情。

点评:缺乏自律,依赖他人照顾。美剑沙姬默默记下。

放学后通常是神乐的“辅导时间”。书房里经常会传出神乐压抑着怒火的声音:“琉璃小姐,这个公式我讲过三遍了!”

以及琉璃理直气壮的回应:“忘了。” 或者“神乐卿,知识它不进脑子啊!”

美剑沙姬有时会借口送茶水进去,看到琉璃趴在桌子上,用笔戳着草稿纸,一脸生无可恋,而神乐则站在旁边,深呼吸,努力维持着职业素养。

那种明明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让美剑沙姬觉得有些……有趣。

点评:学业糟糕,善于利用他人心软(虽然对神乐效果越来越差)。

夜晚是琉璃的“游戏时间”。她会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翻飞,嘴里不时念叨着游戏术语。

雪奈有时会靠在她旁边看,即使看不懂也笑眯眯的;绫子则会一边说着“幼稚”,一边坐在不远处看书或处理家族事务,余光却总瞟向屏幕;卡尔蜜拉则霸占着最好的沙发位置,看着狗血电视剧,偶尔对游戏画面毒舌点评几句。

琉璃有时打赢了会小小地欢呼一声,眼神明亮,那瞬间的神采,会让美剑沙姬恍惚间想起她战斗时的身影。

点评:沉迷虚拟世界,但在某些方面展现出专注与天赋。与同伴相处时,氛围意外和谐。

美剑沙姬保持着距离,像一位记录员,观察着琉璃的一切。她很少主动介入,但琉璃却会以一种自然而然、毫无刻意的方式,与她产生交集。

与神乐的相处:神乐会准时出现,带着打印好的学习计划和一叠试卷。琉璃则会施展浑身解数应对——装头痛、趴在桌子上装死、用游戏术语类比数学公式企图蒙混过关、甚至试图用“奥特念力”让试卷自燃(当然从未成功过)。

而神乐,总是能面无表情地拆穿她所有伎俩,用冷静到近乎残酷的逻辑将她逼回书桌前。

但美剑沙姬也敏锐地捕捉到,在琉璃真的因为一道难题而烦躁地揪住头发时,神乐那看似严厉的眼神下,会闪过一丝极快的心疼。

她会放慢语速,换一种更浅显的方式重新讲解。而当琉璃终于解出答案,哪怕只是最基础的一题,神乐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虽然短暂,却真实存在。

与雪奈和绫子的相处:雪奈对琉璃的喜欢是直白而热烈的。她会像小动物一样黏在琉璃身边,分享一切她觉得有趣的东西,便当里最好的菜会自然而然夹到琉璃碗里,看到琉璃哪怕一点点进步都会毫不吝啬地给予夸赞。

琉璃对待雪奈,更像是对待一只热情过度的小狗,表面上时常嫌弃她“太吵”、“太黏人”,但从未真正推开过她,甚至会在她训练受伤时,默不作声地递上药膏。

绫子则别扭得多。她会一边吐槽琉璃的成绩、品味和睡相,一边又忍不住关注她。她会“顺便”多买一份琉璃喜欢的游戏杂志,会“恰好”做了符合琉璃口味的点心,会在琉璃被神乐“折磨”后,看似不耐烦地递上一罐冰镇饮料。

琉璃对绫子的傲娇似乎早已免疫,甚至会故意逗弄她,比如抢走她看上的泡芙,然后看着绫子气鼓鼓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这种复杂的拉锯,让美剑沙姬感到困惑。明明是相互折磨,为何又仿佛蕴含着某种独特的羁绊?

有时,美剑沙姬在厨房倒水,琉璃会揉着眼睛走进来,迷迷糊糊地也拿个杯子,碰到她的时候,会含糊地嘟囔一句“晚上好,小剑”,然后像梦游一样飘走。那声“小剑”叫得如此自然,仿佛她已是这个家多年的成员。

有一次,美剑沙姬在阳台看书,傍晚的风有些凉。琉璃抱着游戏机路过,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折返回去,过了一会儿,拿了一条薄毯扔给她,语气还是那么懒散:“喂,别感冒了,麻烦。” 然后头也不回地钻回了客厅。

一次在深夜,美剑沙姬在客厅翻阅这个世界的天体物理书籍,遇到一个与原先世界理论体系略有出入的难点,正蹙眉沉思。琉璃抱着游戏机走出来找水喝,看到她对着书本发呆,随口问了一句:“卡壳了?”

美剑沙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指出了那个难点。

琉璃凑过来,黑色的眼睛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清澈。她盯着那复杂的公式看了几秒,然后拿起旁边的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极其抽象的、更像是能量回路图的玩意儿,嘴里念叨着:

“唔…这个地方,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光粒子的非线性散射,约束条件变了,但核心跃迁模型差不多……”

她的解释完全不符合学术规范,甚至有些驴唇不对马嘴,但那个奇怪的“能量回路”比喻,却意外地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美剑沙姬的思路。

她惊讶地看向琉璃,对方却已经打着哈欠,抱着水杯和游戏机晃回房间了,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丢了一件垃圾。

那一刻,美剑沙姬看着那个慵懒的背影,心中第一次对“魅力”这个词,有了一点模糊的理解。那不是源于完美,而是源于某种……出人意料的本真。

还有一次,她看到琉璃在院子里,并非训练,只是单纯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栖息着。

雪奈养的那只三花猫,悄无声息地跳上她的膝盖,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盘踞下来,发出满足的呼噜声。琉璃没有动,只是嘴角无意识地微微扬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那样平和、毫无防备的琉璃,与记忆中那个在永夜形态下,浑身散发着冰冷与决绝气息的战士形象重叠在一起,产生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

美剑沙姬站在窗边,久久无法移开视线。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初春的溪流,悄然漫过心田。

日复一日的观察,像涓涓细流,持续冲刷着美剑沙姬固有的认知。她看到了琉璃的懒散,也看到了她为了保护什么而爆发出的惊人力量与决心;

看到了她的孩子气,也看到了她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与孤独;看到了她被众人环绕,也看到了她独自一人时,望着天空那茫然又仿佛承载了万千重担的眼神。

她开始理解神乐那句“魅力”的涵义。千雪琉璃就像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她不够完美,甚至缺点一大堆,但她真实、鲜活,拥有一种无意识吸引他人靠近的温暖内核。

她像一块磁石,牢牢吸附着身边这些性格迥异的灵魂,构筑起这个混乱却充满生命力的“家”。

美剑沙姬发现自己不再仅仅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她会因为看到琉璃被神乐逼到角落时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而觉得有趣,会因为在深夜收到琉璃顺手递来的温水而感到一丝微暖,会因为那个关于能量回路的笨拙“指点”而心生触动,更会因为看到那张睡颜而心跳失序。

她对琉璃的好奇,早已超越了最初的探究欲。那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私密的情感。

她开始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琉璃的身影,开始留意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开始……期待那些不经意间的、短暂的互动。

这种情感是什么?她尚未找到明确的定义。是感激她将自己从复仇的深渊中拉出?是对拥有相似伤痛(失去重要之人)者的共鸣?还是……被这个独一无二的、矛盾又迷人的灵魂本身所吸引?

美剑沙姬站在自己房间的窗边,望着庭院里正被雪奈和绫子拉着尝试烤肉的琉璃。琉璃手忙脚乱,脸上沾了炭灰,表情是惯有的嫌弃和不耐,却没有真正拒绝。夕阳的余晖为她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欢声笑语随风隐约传来。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胸口,那里,一种陌生的、暖融融的悸动,正清晰而坚定地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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