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衡的手即将碰到他衣领的那一瞬间。
张远的手已经稳稳地抓住了他探过来的那根手指。
“啊！你……你干什么！放手！”
李衡脸色一变，想把手抽回来。
张远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越过李衡的肩膀，平静地望向气得摇摇欲坠的李树根。
“大爷。”
“他是你儿子。”
“你发话。”
“我今天，能不能教训他？”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喜梅大姨急得直跺脚，冲着李树根就喊：
“树根哥！你可不能再心软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两个儿子都让你惯成什么样了！”
“你要是再护着他们，你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啊！”
李树根看着大儿子那张贪婪无耻的脸，又看看小儿子那副窝囊怨怼的怂样。
心，像是被刀子反复地割。
这么多年，他到底图个什么？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们，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最终，树根大爷缓缓地闭上眼睛。
“打吧。”
就在这两个字落地的瞬间，院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远哥！钱取来了！”
众人回头，只见段杰拎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快步走了进来。
张远松开李衡的手指，接过袋子。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条斯理地打开。
哗啦——
两沓崭新的，用银行纸条捆着的红色钞票，被他倒在了桌子上。
李衡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两万块。”
张远拿起其中一沓，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看向李衡。
“这一万，是我今天办酒席的工钱。”
“另外这一万，是买菜、买酒水的食材钱。”
“我本来，一分钱都没打算要。”
张远说着，把目光转向了段杰。
“我提前把这两万块钱，都放在了药店里。”
“就是为了防你们两兄弟。”
说完，他把那两沓钱，往桌子中间“啪”的一推。
张远的眼神，冷得像冰。
“你不是要钱吗？”
“拿。”
李衡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贪婪战胜了理智。
他爹都点头了，村民也看着，这钱不拿白不拿！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就要去抓桌上的钱。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两沓钞票的瞬间——
“嗷——！”
李衡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闪电般缩回了手。
只见他那只伸出去的手，手背上多了一道又深又红的印子。
张远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切熟肉的厨刀。
他刚才，正是用厚重的刀背，结结实实地砍在了李衡的手背上。
“张远！你他妈敢打我！”
李衡疼得龇牙咧嘴，抱着手跳脚大骂。
段杰往前一步，大声对所有人说道：
“我可以作证！”
“一个星期前，远哥就来店里找我，把两万块钱交给我，让我替他保管！”
“这钱本来就是给树根大爷留着看病的！”
“李衡，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畜生！”
张远冷声道：
“李衡。”
“生你养你的爹，你不孝敬。”
“跑回来不是探望，是来要钱。”
“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李衡愣住了。
“畜生！”
“李家怎么出了你们这两个玩意儿！”
“简直不是东西！”
人群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谁啊？
树根大爷一辈子老实巴交，与人为善，怎么就养了这么两个狼心狗肺的儿子！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春生叔，此刻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猛地往前跨了一步，指着还在发愣的李广，破口大骂。
“李广！你哥是个混蛋，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你爹过寿，你他妈的就空着两只手回来的？”
“啊？！”
李广被骂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退。
“我……我……”
“你什么你！”
春生叔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一抬脚，狠狠踹在了李广的腿窝上。
“噗通”一声！
李广站立不稳，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跪下！给你爹跪下！”
春生叔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还有你！李衡！”
德旺支书也黑着脸走了过来，指着还在抱着手叫唤的李衡。
“你也给我跪下！”
李衡又疼又怕，看着周围乡亲们要吃人的眼神，腿肚子直哆嗦。
他旁边的媳妇张虹和弟媳罗文秀，早就吓得面无人色。
“跪下！”
“给大爷跪下认错！”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声，整个院子的人都跟着吼了起来。
李衡再横，也顶不住这个阵仗，双腿一软，也跪在了地上。
张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兄弟俩，缓缓蹲下身子，视线与李衡齐平。
“李衡，疼吗？”
李衡抱着高高肿起的手背，疼得冷汗直流。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张远的声音依然很平淡。
“打你，不是因为你要钱。”
“是打你不知感恩。”
“打你没有良心。”
“你爹娘拉扯你们兄弟俩长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忘了吗？”
“你忘了，村里人都还记着呢！”
张远每说一句，李衡的头就低一分。
最后，张远嘲讽道。
“你今天这么对你爹，就不怕你儿子将来有样学样，也这么对你？”
一直沉默不语的树根大爷，再也忍不住了。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涌出了两行热泪。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抬起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擦着眼泪。
几个心软的老嫂子看不下去了，连忙围了上去。
“老哥哥，别哭了，为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不值得！”
“就是，气坏了身子可咋办！”
喜梅大姨叹了口气，把礼金整理出来。
“乡亲们，今天大家随的礼，我刚才数了数，一共是八万五千块钱！”
“这钱，跟张远那两万块一样，都是给树根哥看病养老的！”
喜梅大姨端着盆，走到了李衡和李广面前，把盆往地上一放。
“你们两个，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
“这些年，你们管过你们爹吗？”
“你们的娘，玉珍嫂子，走的时候你们兄弟俩在哪儿？”
“一个都没回来！”
“你们爹在村里开了这么多年的小药铺，谁不知道他卖药从来都是进价卖。”
“有时候穷苦人家手头紧，他还赊账，甚至白送！”
“他图过一分钱的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