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苦笑：“这何止是热情，这简直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啊。”
他顿了顿，终于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
“不是，闻大哥，我能问问吗？你们这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疏月那丫头，那么想出去看看，你们为什么就非得拦着她？”
张远实在是想不通。
“我记得你不是说，村里也有人出去过吗？怎么到了她这儿，就成了天大的事了？”
闻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以前，我们闻家村的祖宗规矩，是严禁任何人私自外出，违者要受重罚的。”
张…远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个封闭的村子。
“那现在呢？”
“现在……”闻武摇了摇头，“时代变了，一些老的规矩，自然也就松动了。族长仁慈，不再强行禁止。只是……”
他话锋一转。
“松动了，不代表我们鼓励。而且最主要的是，除了疏月那丫头，村里这些年轻人，压根就没人想出去。”
“啊？”张远愣住了，“不想出去？为什么？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啊！有手机，有网络，有那么多好吃的……”
他说到一半，自己就停住了。
对啊，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手机网络。
闻武看着他，解释道：“我们这里的人，从小到大，信奉的都是‘以武为尊’。拳头硬，才是硬道理。在他们眼里，外面的世界再好，也不如自己的一身本领来得实在。与其花时间去琢磨那些没用的东西，不如多站一个时辰的桩，多打一套拳。”
“所以，就算有机会，他们也懒得出去。”
张远听明白了。
这就是价值观的根本差异。
就像一个氪金大佬，永远无法理解豹子头零充的快乐。
“那疏月呢？她怎么就成了个例外？”张远追问。
提到闻疏月，闻武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因为她……接触了些不该看的东西。”
“很多年前，也有一个外来人误入过我们村子，待了一段时间后离开了。他留下了一些外界的书籍和物件，后来被不懂事的疏月给翻到了。”
闻武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
“那丫头，是我们闻家村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天才。”
“她对武学有种天生的直觉，学什么都快。族长对她寄予厚望，从小就把她当成下一任族长来培养，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可谁知道，那些外界的东西，就像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她开始对我们不屑一顾的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整天嚷嚷着要出去，看看书里写的那个世界。”
张远听着，心里却冒出了不一样的想法。
“这……就因为她是天才，就非得把她绑在村里？”
他忍不住吐槽。
“这不就是强买强卖吗？凭什么啊？就因为她是族长看中的继承人？这跟我们外头那些天天把‘我是为你好’挂在嘴边的爹妈有什么区别？纯纯的道德绑架啊！”
张远越说越觉得离谱。
“人家有自己的想法，想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这没错啊！你们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霸道！太霸道了！”
闻武被他这一通抢白，说得一愣，随即苦笑起来。
“你说的，或许有你的道理。但是，你并不完全了解我们的情况。”
他看着张远，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习武之人，若是练到高深处，寿命本就比寻常人长得多。对我们来说，几十年光阴不过弹指一挥间，最重要的，从来不是外面的花花世界，而是自身的本领，是能不能走上更高的境界。”
“更高的境界？”张远咀嚼着这几个字。
“对。”闻武的眼神里透出一股强烈的信念，“你有所不知，我们闻家村，其实是当年大名鼎鼎的昆仑派创始人的后裔。我们的祖先，曾经站在这个世界的武学之巅！”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只是后来……昆仑没落了。我们这些后人，只能守着这个小小的村子，苟延残喘。”
“现在，村子需要一个新的领袖，一个像疏月这样的绝世天才，带领我们，重回巅峰！”
闻武的这番话，信息量巨大，让张远的大脑有点宕机。
昆仑派？
这个消息让张远心头一震。
昆仑派？那不是武侠小说里的顶级门派吗？
“只是后来，一代不如一代，我们没落了。只能退守到这个地方，苟延残喘。”闻武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我们不甘心！每一代人，都梦想着能重现先祖的辉煌。”
“而疏月……”
“她就是我们闻家村这百年来，最大的希望！”
“她的天赋，足以带领我们整个村子，重新回到本该属于我们的位置！族长不让她出去，不是自私，是不想让她被外界的纷纷扰扰迷了心智，耽误了修行。他是怕我们闻家村，彻底断了重回巅峰的希望啊！”
闻武的声音里，充满了沉痛和期盼。
张远沉默了。
他呆呆地坐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重回巅峰……
这四个字，莫名地触动了他心里最深的那根弦。
他想起了自己。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厨子，为什么那么拼命地练习厨艺？为什么对每一道菜都那么较真？
不就是因为，他心里也有一个梦吗？
一个成为“御厨”，站在所有厨师顶点的梦。
为了这个梦，他可以放弃休息，可以忍受枯燥，可以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其中。
从这个角度看，他好像……有点理解闻家村的族长了。
那种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的沉重感，那种对重现辉煌的执念，他……感同身受。
张远挑了挑眉，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她脑子里全是稀奇古怪的想法，总觉得村子太小，困不住她。”闻武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无奈，“她看所有来村里的外乡人，都像是能带她走的救命稻草。”
“所以，张师傅。”
闻武的眼神变得极其郑重。
“接下来，无论她跟你说什么，你都别信。”
“一个字都别信。”
“她要是求你带她离开村子，你千万别答应。”
“她要是跟你开什么玩笑……你也多担待。这丫头没轻没重，有时候玩笑开得特别过火。要是她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你一定，一定要告诉我！”
张远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家伙，我这是接了个什么活儿啊？来之前以为是美食版的《向往的生活》，怎么现在听起来跟谍战片似的，还得提防天才少女离家出走？
“行，闻大哥，我记住了。”张远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闻武松了口气，又交代了几句宴席的事情，这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