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步马场,但见草色如茵,视野开阔。
数十匹精心挑选的御马毛色油亮,鞍鞯鲜明,由宫人牵引,整齐列于场侧。
微风拂过,带来青草与泥土的清新气息,稍稍驱散了方才宴席间的脂粉香腻与无形硝烟。
皇后于主位华盖下落座,笑谓众人:“春光明媚,正宜驰骋。诸位不必拘礼,可选乘马匹,在场中缓辔游赏,亦可一试击球之戏,尽兴便可。”
话音甫落,早有按捺不住的年轻公子与活泼贵女们兴致勃勃地走向马群,在宫人协助下挑选合眼缘的坐骑。
赵小姐、李小姐等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并未急于上前,反而簇拥着两位宗室郡主,言笑晏晏,目光却不时瞟向云芷的方向。
云芷与翠儿随人群走在稍后位置。
她目光沉静地扫过马群,心中那份不安愈发清晰。
这些马匹看似温驯,但若有人暗中做下手脚……她暗暗吸了口气,告诫自己需更加谨慎。
“云小姐,”一名身着靛蓝宦官服色的内侍适时上前,态度恭谨,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奴婢为您引一匹温顺的母马可好?此马名唤‘雪影’,性情最是柔和,极适合小姐这般初次乘骑的贵人。”
他指向不远处一匹通体雪白、唯有四蹄染墨的骏马,那马儿确实形态优美,眼神温润,瞧着便令人心生好感。
翠儿面露喜色:“小姐,这匹马看着真好。”
云芷却心中一动。太过“恰好”的安排,往往暗藏玄机。她不动声色,微微颔首:“有劳公公。”
内侍殷勤地将“雪影”牵至云芷面前,又仔细检查了鞍鞯,口中道:“鞍辔都已查验妥当,小姐尽可放心。”他手指看似随意地拂过马鞍腹部的皮带扣环,动作快得几乎令人无法察觉。
云芷凝神望去,鞍鞯崭新,并无明显异样。
她伸手轻轻抚摸“雪影”的脖颈,马儿温顺地打了个响鼻,蹭了蹭她的掌心。触感真实,马匹本身似乎并无问题。是她多心了么?
“小姐,请上马。”内侍躬身,做出搀扶的姿势。
众目睽睽之下,已无退缩余地。
云芷暗提一口气,依着记忆中乡间骑驴跨骡的法子,左手握住鞍桥,左脚认入马镫,正准备发力翻身而上——
就在她身体重心悬空,大半力道都寄托于左脚马镫与鞍桥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看似牢固的马鞍,竟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一侧滑脱!皮带扣环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仿佛是死神的嘲弄。
云芷只觉得脚下骤然一空,全身失衡,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向地面栽去!
“小姐!”翠儿的惊呼声尖锐刺耳,充满了惊恐。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抽气与骇叫之声。
赵小姐等人虽强自镇定,眼底那抹计谋得逞的快意与期待却几乎掩藏不住。
皇后倏然坐直了身体,眉头紧蹙。
柳贵妃用绢帕掩住唇角,却遮不住那微微上扬的弧度。
太子萧景终于提起了些兴致,冷眼瞧着这突发的“意外”。
萧煜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紧锁那道坠落的身影。
风声在耳边呼啸,地面在眼前急速放大。
云芷的心脏猛地收缩,巨大的危机感攫住了她。刹那间,她根本来不及思考是谁做的手脚,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头先着地!她竭力蜷缩身体,试图用手臂护住头脸,准备硬扛这重重一摔。
纵然难免受伤,也总比当场殒命或重伤强!
这一摔,若落实了,轻则筋断骨折,重则香消玉殒!所有的应变、所有的谋划,在绝对的力量与阴险的算计面前,似乎都变得苍白无力。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撕裂晴空的闪电,又似搏击苍穹的猎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场边疾掠而至!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劲风拂面,那身影已策马冲到近前。
来人甚至未等坐骑完全停稳,便在奔驰中猛地探身,长臂一舒,于间不容发之际,精准无比地揽住了云芷下坠的腰肢!
一股强大却稳健的力道传来,瞬间抵消了坠势。
云芷只觉腰间一紧,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已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带离险境,落入一个坚硬却带着凛冽气息的怀抱。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以及鼻尖萦绕的、混合着淡淡沉水香与风尘气息的陌生男子味道。
她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抬头,撞入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那眼眸主人面容冷峻,线条刚毅,此刻正微微低头看着她,眸底深处似有未曾完全敛去的急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与这闯入者的身份惊得目瞪口呆。
出手之人,竟是——战神王爷,萧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