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
萧衍坐在窗前,面前摆着一桌精致的菜肴,他几乎一口未动,清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自从苏晚晚被带走后,他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贤妃待他客气周到,但那份客气,像一层透明的琉璃,将他隔绝在外。在这座华丽却冰冷的永宁宫里,他比在翠微居时,更加孤独。
他想念苏晚晚、想念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皂角香、想念她亮晶晶的眼睛、想念她笨拙却无比珍贵的温暖。
“殿下,您好歹用一些吧。这是御膳房刘师傅特地为您做的阳春面。”宫女春禾轻声劝道。
萧衍漠然地看了一眼那碗面,正要挥手让人撤下,目光却忽然顿住了。
在那清澈的汤头里,几片翠绿的葱花旁,静静地躺着一片橙红色的胡萝卜。
那胡萝卜被切成了一个奇特的形状,刀工歪歪扭扭,像一只……丑得别具一格的小兔子。
萧衍的瞳孔,猛地一缩。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只剩下那片小小的,橙红色的光。是她!是她的手笔!
他记得,在翠微居的雨夜,她闲来无事,就用小刀给他削过一个一模一样的丑兔子,还得意洋洋地说,这是她的独家标记。
她还活着!她就在御膳房!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如滚烫的岩浆,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他那双死水般沉寂的眸子里,第一次,重新燃起了灼热的光。
他拿起筷子,动作珍重地,仿佛对待稀世珍宝般,先将那片胡萝卜夹了出来,放在唇边,久久地凝视着。然后,他低下头,将整碗面,连汤带水,一滴不剩地,全部吃了下去。
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像是她温暖的手,抚平了他所有的不安与焦躁。
这是他来到永宁宫后,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贤妃听闻后,也是松了口气,只当是御厨的手艺好,当即下令重赏了御膳房,尤其是那位刘师傅。
这消息传来,整个御膳房都沸腾了。刘师傅拿着赏银,百思不得其解,王公公也高兴地赏了烧火有功的苏晚晚几块碎银子。
然而,这份喜悦,却刺痛了某些人的眼睛。
负责管理底层宫女的刘姑姑拦住苏晚晚的去路,皮笑肉不笑地说:“哟,晚晚,发财了啊。得了赏,也不知道孝敬孝敬姑姑我?”
就在她伸手要来抢苏晚晚口袋里的碎银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吵什么呢?当这里是菜市场吗?”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王公公陪着一个身穿宝蓝色锦袍,面容白净,神情倨傲的年轻太监走了进来。
刘姑姑一看来人,脸色瞬间变了,连忙谄媚地迎了上去:“哎哟,这不是小印子公公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小印子瞥了刘姑姑一眼,没搭理她,径直走到刘一面的灶台前,捏着嗓子说道:“我们太子殿下,听闻六皇子今天胃口大开,对御膳房的手艺赞不绝口。殿下也来了兴致,今晚想吃一道‘龙须凤爪’,点名要刘师傅做。要是误了殿下的晚膳,仔细你们的皮!”
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苏晚晚的心,沉了下去。她有一种直觉,太子点这道菜,是冲着她来的。或者说,是冲着她背后,那个刚刚才和她通过“暗号”联系上的,六皇子萧衍。
果然,小印子在交代完菜品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苏晚晚的身上。
“你,”他抬起下巴,用一种审视的,带着恶意的眼神打量着她,“就是那个从掖庭出来的苏晚晚?”
苏晚晚心里暗叹: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