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一个装有特制改良格氏试剂(用于快速初步检测氰根离子)的棕色小滴瓶,
小心翼翼地将试剂滴入盛有药液样本的试管中。
一秒……两秒……
试管内的混合溶液瞬间从浑浊的紫褐色,转变为极其鲜艳、
令人心悸的、如同凝固鲜血般的猩红!阳性反应!
“bingo!”
韩笑在一旁抱着手臂,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冷意的弧度,
“看来老张的鼻子没骗人。这‘显影液’够劲儿,直接把人给‘定影’了。”
林一依旧沉默,换了一支装有特殊有机溶剂的试管,
将沾有瓶口粉末的棉签尖在溶剂中轻轻洗脱。
再滴入另一种针对无机氰化合物的初筛试剂。
几秒后,试管底部开始析出极其细微但非常明显的蓝色云状沉淀。
双试剂初筛阳性!
结论:高浓度氰化钠存在,死者死于氰化物中毒!
毒物被加入显影液盘之中,死者是被人强行将其头部按入这盘高浓度含毒药水中窒息而死!
“氰化物!”
老张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煞白,
“疯子……在显影液里加这东西……”
林一的目光锐利地锁定在死者面部接触药液边缘的皮肤状态。
没有明显的挣扎瘀痕。
这具尸体表现得太过“安详”,除了那个强行被按入药盘的头部姿势显得暴力外,
身体其他部分几乎没有剧烈反抗的姿态。
他注意到法医老张在极其轻微地拨开一点覆盖在死者左侧脸颊和口鼻上方药液时,
死者颈部皮肤上短暂闪过一抹极其怪异的、
如同熟透樱桃般的鲜红色泽——这是氰化物中毒的典型尸斑特征之一。
“初步判断:非溺亡。氰化物中毒致死。他杀。毒物来源指向墙角药瓶残留物。”
林一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实验报告。
他转向韩笑,言简意赅:
“封锁现场。勘查登记簿、所有胶卷底片。老板近期访客和顾客名单是重点。”
“收到,林大博士。”
韩笑应了一声,嘴角那点玩世不恭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职业性的专注。
他立刻转身走向前厅的柜台,动作迅捷。
林一则留在暗房内,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继续解剖着现场细节。
他蹲下身,近距离观察死者死死攥着胶卷的右手,
胶卷边缘沾染的粘稠药液在指尖拉出令人恶心的丝线。
破裂眼镜的扭曲木框和碎裂镜片,显示其遭受了强力撞击。
墙角那只空药瓶,瓶壁光洁无标识,如同一个沉默的嘲讽。
他示意老姜对现场进行初步拍照固定,并小心提取关键物证:
那卷染毒的胶卷(需特殊处理)、破裂眼镜、空药瓶、以及显影盘内部分含毒液体样本。
与此同时,韩笑在前厅的柜台前,拿起那本硬壳的顾客登记簿,迅速而仔细地翻看近几天的记录。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过那些名字、地址、电话和冲洗要求。
修长的手指戴着雪白的手套,翻动纸页的动作带着一种受过严格训练的利落感。
就在周显礼最后那几笔龙飞凤舞的登记记录往前翻动几页时,
一个潦草而用力的名字骤然闯入他的眼帘!
“李阿四”
名字后面紧跟着一个地址:闸北三德里弄堂口(显然是假地址),
联系电话:无。
拍摄内容:全家福5寸3张。
后面还跟着一个张数编号(像是周显礼自己标记的胶卷序列或冲洗批次号)。
落款日期:正是赵阿四(“福生记”货栈工头)在苏州河冰冷淤泥中被发现尸体前的一周多时间!
李阿四?
闸北?
全家福?
韩笑那双浅褐色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立刻拿着登记簿,快步走回暗房门口,将簿子递到刚刚完成初步勘查站起身的林一面前,手指精准地点在那个名字和日期上。
“嘿,林一,”
韩笑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混合着发现猎物的兴奋和冰冷的嘲讽,
“瞧瞧这个‘李阿四’先生,拍个‘全家福’,地址写得跟闹着玩似的。
日期也巧得很……就在咱们苏州河底下捞起那位‘赵阿四’工头的前几天。
你说……这俩‘阿四’,会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还是说……这‘全家福’拍的是‘水上漂’的合家欢?”
他刻意加重了“水上漂”三个字,眼神锐利地盯着林一。
林一的目光落在“李阿四”三个字上,又扫过那个日期。
金丝眼镜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冰锥刺破迷雾。
他仿佛看到一张无形的网,正从幽暗的苏州河底深处抛出,
跨越时间与地点,冰冷无声地罩在了这间充满死亡气味的照相馆上空!
在周显礼这张看似普通的暗房死亡照片背后,
在氰化物的剧毒苦杏仁味弥漫之下,一缕来自另一个死亡现场——
冰冷苏州河深处腐烂麻袋中那个“赵阿四”的怨魂的冰冷气息,正悄然攀附而来!
雨水敲打着照相馆的玻璃窗,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响。
暗房里,林一手中的登记簿仿佛带着沉甸甸的寒意。
那卷被死者攥在手中、浸染了死亡和毁灭的黑白胶卷,
此刻更像是一条通往深渊的线索。而韩笑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
如同猎犬嗅到了血腥,预示着这场始于暗房的死亡,其阴影远比想象中更为深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