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沙哑、充满了不确定,却又带着一丝本能渴望的父亲,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西部荒野这片充满了死寂与尴尬的空气。
安度因王子浑身一僵,他那双因恐惧而瞪大的蓝色眼眸里,倒映出了一副让他永生难忘的画面。
……
【加尔鲁什·地狱咆哮视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加尔鲁什那颗充满了暴虐与狂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让他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父亲?
这个词汇,对他而言,既是荣耀的源泉,也是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伤痛。
他,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是传奇英雄格罗姆·地狱咆哮的儿子。他的一生,都活在这个伟岸身影的阴影之下。他渴望超越父亲,又无比崇拜着父亲。
他曾以为,父亲是兽人的耻辱,是那个第一个喝下恶魔之血,让整个种族堕落的罪人。为此,他自卑、消沉,在纳格兰的废墟中自我放逐。
直到萨尔,那位伟大的先知,将父亲最终斩杀深渊领主玛诺洛斯,用生命解放了整个兽人族的英雄事迹告诉他。从那一刻起,地狱咆哮这个姓氏,才从诅咒变成了他必须用一生去扞卫的至高荣耀!
他的父亲,是一位英雄!一位拯救了所有兽人的……真英雄!
可英雄……已经死了。
死在了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中,与那头燃烧的恶魔同归于尽。
这是整个部落,乃至整个世界都公认的事实!
但现在……
这个声音……
加尔鲁什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他那颗硕大的头颅。他的目光,越过了眼前这个吓得如同鹌鹑般的人类小白脸,投向了声音传来的那片小树林。
树影婆娑,昏暗的光线穿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他比加尔鲁什要瘦小一圈,浑身的肌肉线条如同猎豹般流畅,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而非加尔鲁什那种花岗岩般的厚重。他的皮肤是健康的棕色,那是兽人最原始,最纯净的肤色,尚未被邪能所污染。
他的下巴上,纹着部落最古老的黑色图腾,眼神桀骜不驯,仿佛一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荒原野狼。
最重要的是那张脸!
那张脸与奥格瑞玛英雄谷中,那座最高大的,属于格罗姆·地狱咆哮的雕像……一模一样!只是眼前的这张脸,更加年轻,更加鲜活,充满了野性的生命力!
他手里提着一柄样式古朴的单刃战斧,斧刃上还沾着未干的,属于某种野兽的暗红色血迹。
“……你。”
加尔鲁什的喉咙里,发出了如同风箱般嘶哑的低吼。他那双赤红色的眼眸中,瞬间被无尽的震惊、狂怒、怀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孺慕之情所填满!
是幻觉吗?
是那些该死的人类法师,用卑劣的魔法制造出来的幻象,想要以此来动摇他身为部落大酋长的钢铁意志吗?!
“不……”加尔鲁什猛地摇了摇头,握着血吼战斧的大手,青筋根根暴起,“你不是他!我的父亲……早已经战死了!你到底是谁?!是哪个恶魔伪装成了他的样子?!!”
最后的咆哮如同山崩海啸,震得整个林间的飞鸟都惊恐地四散飞去!
……
【格罗姆·地狱咆哮视角】
格罗姆的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那双充满了侵略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体型比自己还要魁梧一圈的,浑身散发着一股他从未见过的强大气息的……绿皮兽人。
是的,绿皮。
那是喝下了恶魔之血后,才会留下的,永远无法洗刷的耻辱印记。
格罗姆的内心,同样充满了惊涛骇浪。
他明明已经联合萨满,演出了一场假死的大戏,以此摆脱了某些暗中势力的监视,独自一人躲在这片荒无人烟的边境之地,追查着恶魔崇拜者的踪迹。
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可为什么……
为什么眼前这个绿皮兽人,会准确地找到这里?而且,他口中还叫出了那个自己只在梦中才会呼唤的名字——
父亲?
不,不可能!
格罗姆的心中,瞬间涌起了无尽的警惕与杀意。
他的儿子,加尔鲁什,应该还在遥远的德拉诺故土,那个被他命名为加拉达的兽人村落里!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还长成了这副……被邪能污染过的鬼样子?!
这一定是个陷阱!
是那些恶魔的走狗,不知道从哪里探听到了自己的秘密,所以特地设下的,一个用来对付自己的恶毒陷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格罗姆的声音冰冷而沙哑,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战斧,斧刃对准了加尔鲁什,“我更不认识什么……绿皮的儿子!”
“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脑袋,像劈柴一样劈开!”
……
【江辰·神国视角】
“啧啧啧。”
那间充满了科幻与古典韵味交织的舰桥主控室内,江辰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由纯粹的光能构成的王座之上。
他面前,一面巨大无比的,由无数因果线条所构成的屏幕上,正清晰地360度无死角地直播着西部荒野那场史诗级家庭伦理剧的现场。
他手里甚至还捧着一桶刚刚从【甜点魔女的下午茶花园】里新鲜出炉的,加了焦糖和世界树蜂蜜的爆米花,看得津津有味。
“小源啊。”江辰抓起一颗爆米花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你说,这算不算是年度最佳修罗场?”
他身边,一个穿着一身蓝色道童袍,粉雕玉琢的道童——初始AI【小源】的拟人化形态,正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根据资料库中的情感模型进行比对,当前场景的戏剧冲突强度,已超过百分之九十八的宇宙文明所创作的悲剧类文学作品。】
【总结:是的,主人。】
“哈哈哈,有眼光!”江辰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屏幕上那个浑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安度因王子,“你看那个人类小王子,像不像我们在老家看恐怖片时,那个躲在沙发角落里,明明怕得要死,却又忍不住偷偷探出头来看的……观众?”
【行为模式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小源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的严谨。
“不过话说回来,”江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这格罗姆·地狱咆哮,倒也真有几分枭雄的样子。居然能想到用诈死这种手段来金蝉脱壳,暗中调查燃烧军团的渗透。可惜啊,他这番操作,在真正的全图挂面前,根本毫无意义。”
他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屏幕上瞬间浮现出了两条清晰的时间线。
一条属于年轻的格罗姆。他所在的时间点,距离他未来喝下恶魔之血,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另一条则属于已经成为部落大酋长的加尔鲁什。他所在的时间点,距离格罗姆战死,已经过去了……十几年。
两条本该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此刻,被江辰那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在了一个坐标点上。
“现在,考验来了。”江辰的嘴角微微上扬,“就让我看看,我钦定的主角,安度因·乌瑞恩,要怎么在这对问题父子的战斧之下,完成他那不可能完成的求援任务吧。”
……
【安度因·乌瑞恩视角】
完了。
这是安度因王子此刻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不小心闯入了巨龙巢穴的兔子,周围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足以让他窒息的,名为暴虐与杀戮的恐怖气息。
眼前这两个兽人,一个绿皮,一个棕皮,虽然体型和肤色略有差异,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碎的狂傲与霸道,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尤其是当他们四目相对,同时举起战斧的那一刻!
“锵——!!!”
一声刺耳到极点的金属交鸣声,猛然炸响!
棕皮兽人的战斧,与绿皮兽人的战斧,狠狠地,不带任何花哨地对撞在了一起!
那并非简单的力量碰撞。
安度因能清晰地看到,两柄战斧交击的中心点,空气都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剧烈扭曲!一圈狂暴无匹的冲击波,轰然扩散!
“轰——!!!”
安度因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袭来,他那瘦弱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瞬间就被掀飞了出去,狠狠地撞在了十几米外的一棵大树上,然后又狼狈地滚落在地。
“噗!”
他一口鲜血喷出,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位了。
然而,身体上的剧痛远不及他内心的震撼与绝望!
太强了!
仅仅是武器碰撞所产生的余波,就让他这个已经算是精英级别的牧师,受到了重创!
这两个兽人……到底是什么级别的怪物?!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战场的中央。
只见,加尔鲁什与格罗姆正以一种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速度与力量,疯狂地对攻着!
加尔鲁什的攻击大开大合,充满了王者的霸道与碾压感。他手中的血吼战斧,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仿佛要将大地都劈开!
而那个年轻的棕皮兽人,格罗姆,他的战斗方式则更加……狂野,更加致命!他的身形如同鬼魅,每一次闪躲和突进,都充满了野兽般的直觉。他手中的战斧虽然看似普通,但每一次劈砍,都精准地对准了加尔鲁ShI身上最致命的要害!
这是一场……野兽与雄狮的死斗!
更是一场……儿子与父亲的,跨越了时空的荒诞对决!
“你这该死的冒牌货!竟敢用父亲的战斧来攻击我?!”加尔鲁什怒吼着,血吼战斧带起一道血色的残影,力劈华山!
“哼!不知所谓的绿皮杂种!你这柄斧头倒是有点意思!”格罗姆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不退反进,以一个刁钻诡异的角度迎了上去!
“铛!铛!铛!铛!”
密集的,如同暴雨般的金铁交鸣声,响彻了整个荒野。
安度因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等他们分出胜负,无论谁赢,下一个死的人都必定是自己!
而且……暴风城也等不了了!
他的父亲还在那座地狱般的城市里,浴血奋战!
想到这里,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竟从安度因那颗已经被恐惧所占据的心中,猛然升腾而起!
他挣扎着用那柄象征着牧师身份的法杖,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他胸口的圣光徽记,散发出微弱而温暖的光芒,开始缓缓治愈着他的伤势。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足以盖过那震耳欲聋的战斧交鸣声的,充满了圣光之力的呐喊!
“住手——!!!”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那两个已经彻底杀红了眼的兽人,动作都不由自主地为之一滞!
加尔鲁什与格罗姆,同时转过头,用那充满了暴虐与杀意的眼神,看向了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小白脸。
安度因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但他没有退缩。
他迎着那两道足以杀死他一百次的恐怖目光,颤抖着,却又无比坚定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指向了加尔鲁什那柄血吼战斧的斧刃底部!
“看看那里!”安度因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那柄战斧上,有一个用兽人古语所铭刻的名字!”
“而那个名字,地狱咆哮阁下!”他的目光,又猛地转向了年轻的格罗姆,“正是你刚刚才给自己未出生的儿子……所取的名字!!”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再次陷入了……绝对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