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耕的身影如枯叶般飘落,悄无声息地落在背牛峰下那方隐蔽的洞府前。山风卷着松涛掠过耳畔,他指尖翻飞如蝶,三道法诀接连拍向洞口的防护阵法——第一道“启灵印”激活阵眼,第二道“破障符”消弭禁制,第三道“归位诀”稳住阵纹。
淡青色的阵法光纹如水波般层层漾开,厚重的石门伴着灵力流转的嗡鸣缓缓向内滑开,露出幽深的洞府入口,岩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
踏入洞府,岩耕径直走向石桌旁的紫砂茶炉。炉身斑驳的陶釉上,“烹云煮露”四字以朱砂勾勒,虽历经岁月磨洗,笔锋间的清逸仍清晰可见。
他俯身从桌下铜壶中舀出半瓢灵泉水,水色清透如琉璃,晃动时可见细碎的灵光在水中浮沉。
掌心虚托壶底,岩耕指尖微动,一缕幽蓝火苗顺着指缝窜出,正是“火球术”凝练的灵火。
火舌舔舐着壶底,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不过片刻,壶中便泛起细密的水泡,初时如珠落玉盘,转瞬便沸腾如奔涌的溪流,白色水汽裹挟着灵泉特有的甘润气息蒸腾而上,在茶炉上方凝成一团朦胧的雾霭。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小撮“灵雾醒神茶”,茶叶蜷缩如雀舌,泛着玉石般的莹润光泽。
刚投入沸水之中,原本蜷缩的叶片便舒展如蝶翼,一缕缕白雾从茶汤里袅袅升起,竟在壶口凝成细碎的云纹,萦绕片刻才缓缓散去。
茶香随雾弥漫开来,初时带着草木的清苦,转瞬便化为沁人心脾的甘冽,瞬间驱散了身上残留的血腥气——那是青雾林厮杀时溅上的妖兽血与修士血的混合气息。
执杯浅啜,茶汤滑过喉间的凉意沁入灵台,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他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暗自思忖:这次外出任务远比预想中棘手。
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岩耕眉头微蹙。
青雾林边缘的妖兽密度明显异于往常,这段时间竟成群结队地出没。
更反常的是在林缘处撞见的那场厮杀:二阶疾风魔狼与闪电豹竟联手追击修士小队,狼啸豹吼交织成网,利爪撕裂空气的锐响至今萦绕耳畔,这种跨族群协同作战的迹象,绝非妖兽自然习性所能解释。
“青雾林向来是缓冲地带……”。他轻叩桌面,指节撞在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战火都烧到这里了,看来兽潮是真的要来了。”
杯中茶汤渐凉时,岩耕暂且压下思绪。取出黑袍与青衫修士的储物袋,灵力探入的瞬间,破损法衣、劣质伤药、生锈符箓等杂物涌出。
唯有几件珍品格外扎眼:一万八千枚下品灵石堆叠如莹光小山;上品法器折扇展开时隐有风雷;黑袍人用过的上品爪套布满裂纹,爪尖残留 “斩日破月刀” 的灵力印记;最底层的泛黄兽皮卷上,“裂山” 爪法图谱透着凛冽杀气,边角 “玄阶中品” 朱印清晰可见。
接着岩耕又仔细检查二人尸身,在衣物夹层与发髻中遍寻无果——既无暗藏的秘宝,也无宗门标记之类的身份令牌。
略作沉吟,岩耕指尖燃起经“控火诀”提炼之后的两簇橙红火焰,火舌舔舐间带着灼人的灵力,尸体连带着破碎衣物一同化为灰烬,只余几缕青烟从石缝中飘出,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焦糊味。他的“火球术”终于有点用处了。
处理完这些,他转到后院。五十多具妖兽尸体在青石地上码成小山,基本上都是一阶初期的妖兽。狼藉的尸身间沾着暗红血渍,断爪残鳞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皆是这次带着“将军”狩猎的斩获。
岩耕抬手轻拍胸口丹田,指尖刚触到衣襟,脑海里便传来葫芦娃孩童般的嘟囔声,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乱拍什么,还没睡够呢。”
“葫芦娃,该你干活了。”岩耕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目光扫过地上那堆仿佛尚有余温的妖兽尸体。
青光一闪,“炼妖葫”及小指粗的葫芦娃悬停在他的身前,小家伙揉着惺忪的睡眼,胖乎乎的小手往腰上一叉,鼻尖微微皱起:“又是炼化妖兽?某次答应我的先天紫气还没给呢,别以为我忘了。”
“劳烦提炼‘生生造化露’。”岩耕从储物袋里摸出三个莹白的玉瓶,指尖在瓶身上轻轻一弹,清脆的响声未落,他已引动识海深处积存的先天紫气。
一缕淡紫色的气流顺着经脉游走,在指尖凝成米粒大小的光团,缓缓飘向葫芦娃。心底暗笑这小家伙虽爱讨价还价,提炼的造化露却纯得惊人,倒也值当这缕紫气。
葫芦娃鼻子动了动,原本半眯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手一把捞过那缕先天紫气,连带着将三个玉瓶扒拉到身边:“算你识相!”
它蹦回悬在半空的炼妖葫上,葫芦口对着尸堆转了半圈,突然又探出头来,小脸上满是期待:“话说这闪电豹的妖丹挺新鲜,提炼完给我留半颗?上次那枚疾风狼的丹核,嚼着跟石头似的。”
“先把造化露炼纯了再说,把所有妖丹分离出来给我。”岩耕抱着胳膊靠在石壁上,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玩笑道:“上次炼的你是不是掺了一成血水,害得我那坛回元酿差了些药性,倒像是泡了坛血水,白白浪费了几株赤阳草。”
小家伙的脸颊腾地红了,梗着脖子往炼妖葫里缩了缩,声音却依旧响亮:“那是妖狐精血太燥!你看这次的——”话音未落,“炼妖葫”口突然射出万千霞光,织成一张巨大的金网罩住地上的尸体,“保证比你泡的‘灵雾醒神茶’还纯!”
岩耕眼底闪过一丝满意。这葫芦娃虽爱计较,干活时却从不含糊,金网落下的瞬间,他已能感觉到妖兽精血中的杂质正被快速剥离,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草木清香,取代了先前的血腥气。
不过小半个时辰,一滴滴碧色液珠从“炼妖葫”中飞出,像是缀在丝线上的绿宝石,折射着月光泛出莹润光泽。
岩耕连忙上前,以灵力牵引着液珠落入玉瓶,瓶壁上立刻浮现出细密的灵光纹路,将那股生生不息的药力牢牢锁住。
紧接着,五十多颗大小不一的妖丹从“炼妖葫”口中滚出,或泛着赤红,或闪着幽蓝,岩耕迅速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雕花玉盒接住,指尖在盒盖上轻轻一拂,便有层灵光将妖丹的气息掩去,避免引来不必要的窥探。
三瓶泛着碧绿莹光的“生生造化露”刚收好,葫芦娃便从“炼妖葫”里钻出来,蹲在石台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块晶莹的蜜块,边舔边嘟囔:“下次再让我干这种粗活,得加‘钱’。至少……至少再加一缕先天紫气,不然我就给你的灵酒里掺点妖狼的涎水。”
说罢化作一道青光钻回葫芦,只留下块啃得干干净净的蜜块残渣,在石台上闪着微光。
岩耕捡起那块残渣,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三个玉瓶和那盒妖丹小心翼翼地收进储物袋。指尖触到袋中温润的玉盒,他忽然想起“将军”在林子里叼着颗小妖丹玩耍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次日清晨,岩耕取来一瓮清冽的灵泉水,水面泛着细碎的灵光,是他特意从后山灵脉源头引来的活水。
他打开其中一瓶“生生造化露”,指尖悬在瓮口上方,碧色的液珠顺着指缝缓缓滴落,每一滴落下都在水面激起一圈淡绿色的涟漪。
他凝神细数着滴落的数量,按照先前摸索出的最佳比例调配——这造化露药性霸道,多一滴则恐催生出暴戾之气,少一滴又难达催熟之效,必须分毫不差。
待最后一滴落入瓮中,他以灵力搅动泉水,碧绿与清透交融成温润的翠色,水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嫩芽在轻轻颤动。
接下来三日,岩耕每日清晨提着稀释的造化露到后院。圃中幼苗尚显纤弱,叶片带初生嫩黄,他用细嘴铜壶将翠色液汁小心浇在根部。液汁渗入的瞬间,幼苗茎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叶片边缘泛起莹润光泽。
三日后,药材已郁郁葱葱:五叶参叶片如掌,玄阴果饱满如珠;三株 “云叶灵桑” 枝干挺直,叶面云纹流转;五株 “灵雾醒神茶” 翠绿欲滴,叶尖凝露,清冽茶香弥漫。
每株药性都比自然生长一年的更醇厚,岩耕满意颔首,这些灵植既能酿酒,醒神茶亦可添壶清茗,算是意外之得。
随后岩耕便将精力投入到灵酒酿制中。
……
所有药材处理妥当后,岩耕从洞府深处取出“寒玉瓮”,瓮身泛着淡淡的白霜,触之冰凉刺骨,瓮壁上雕刻的冰纹在灵光下流转。
他先将“聚灵醪”的药材按比例投入第一只瓮中,手掌贴在“寒玉瓮”上某处灵纹节点处,掌心灵力流转,“寒玉瓮”的符文顿时亮起,与瓮内药材产生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
指尖凝结的灵力如银线般持续注入陶瓮,整整一个时辰的凝神贯注,让岩耕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滴落。
当那缕若有似无的酒香终于冲破瓮口氤氲的灵气,带着三分醇厚七分清冽钻入鼻腔时,他紧绷的肩背骤然一松——适宜炼气中期修士饮用的“聚灵醪”,成了。
陶瓮内壁还残留着灵力冲刷的淡金色光晕,岩耕却不敢耽搁,迅速从玉瓶中倾出一滴稀释过的“生生造化露”。
露珠化作星屑光点,触到酒液时,瓮内涌起细碎气泡。他知道,这滴仙露能让百日窖藏的灵醪,半日便臻佳味。
稍作歇息,岩耕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目轻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气光晕。
两个时辰的吐纳调息,让他体内曾因酿制灵醪而略显亏空的灵力重新变得盈满,流转间如溪泉奔涌,每一次周天循环都带着沛然生机。
待最后一缕灵气归入丹田,他缓缓睁眼,眸中闪过一丝清亮,起身时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带着久静后的舒展。
移步前院,晨光穿过松枝投下斑驳光影。岩耕凝神掐诀,左手结印,指节翻动带起细碎灵光,低喝 “金光咒”—— 刺目金光从左手迸发,如奔腾金河流转指尖,化作无数符文交织成网,透着神圣威严。法印变幻间,金光收敛成缕缠绕左掌。
右手虚握,指尖萦绕细碎电光,噼啪声中灵力如潮汇聚。他眼神一凝低喝 “掌心雷!”,掌心炸开蓝白色雷光,电蛇如活物跳动,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
正是这两式法术,克制了黑袍邪修的血道功法,使其阵脚大乱,才得以反杀。
一轮法术演练后,岩耕从储物袋中取出“斩日破月刀”,手腕翻转间,刀风呼啸而起。
招式时而刚猛如惊雷破地,时而迅疾如流星追月,一套《断岳九式》使得虎虎生风,将体内充盈的灵力与肢体力量完美融合,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额上便沁出薄汗,浑身筋骨却似被熨帖过一般舒坦。
估摸着后院“寒玉瓮”里的“聚灵醪”已沉淀得恰到好处,岩耕收了刀势,用布巾擦去汗渍,转身回到后院。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酒葫芦,葫芦表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触手温润,隐隐有灵光流转。
走到寒玉瓮前,他小心揭开瓮盖,一股比先前更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带着沁人心脾的清凉。
岩耕倾斜瓮身,淡金色的酒液如琼浆玉露般汩汩流入葫芦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直到瓮底最后一滴酒液落尽,他才拧紧葫芦塞,轻轻晃了晃,葫芦里传来“哗啦”轻响,仿佛有星辰在其中滚动。
将寒玉瓮内壁擦拭得光洁如新,连一丝酒渍都未曾留下,岩耕才着手酿制“回元酿”和“愈伤露”。
……
几日连轴转的忙碌让灵力消耗了近三成,岩耕只觉肩背微微发沉,但指尖凝聚灵力时的精准度,却比先前又精进了几分。
他望着案上排列整齐的一溜酒葫芦,九葫灵酒,每一葫都凝结着他的心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酿酒技艺确实是越来越纯熟了。
只是这般一瓮瓮地酿,实在太过费时,看来是时候去坊市订制几只更高品阶的灵瓮了,既能节省灵力,又能加快酿制速度。
想到这里,他眼底泛起一抹真切的期待——这三瓮专为炼气中期修士准备的灵酒,不论是“聚灵醪”、“回元酿”还是“愈伤露”,都够曹景瑜他们用上许久了。待下次见面时,把这些灵酒递过去,他们定会露出惊喜的模样吧。
岩耕来到洞府外,夜露正顺着松针往下淌,滴滴答答打在青石阶上。他从袖中摸出三枚月牙形的传音符——符纸边缘还泛着淡淡的朱砂灵光,是用桐木浆混合灵蚕吐的丝絮制成。
指尖在符面轻轻一叩,三道浅金色的字迹便顺着灵力渗入其中:「甲二十七院备薄酌,携灵药份例,速来。」
指风乍起时,三枚符纸化作流萤般的光点,一枚朝东南方的灵植园掠去,那里是何生琴的常去之处;两枚坠向西侧的甲19号院和甲21号院,曹景瑜和徐公良此刻估计还在闭关突破炼气四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