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院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何生琴率先踏入院门,水绿色裙裾扫过青石板,带起几片昨夜的落英;徐公良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兽皮袋,脚步沉稳地跟在后面;曹景瑜则手里攥着枚玉佩,嘴角噙着笑意最后进门。
徐泰定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便知他们历练归来已是休整得不错。他指尖连弹,激活几个隐藏的阵旗,三道淡金色灵力在空中交织成网,落地时化作层淡若无物的光膜——隔音阵法成了。
徐泰定眼中笑意更浓:“你们此次从废弃矿洞试炼回来,机缘巧合发现了火灵秘境小空间,为家族立下大功。”他抬手示意众人落座,指尖叩了叩石桌,“我代表家族,谢过诸位。”
何生琴眼角余光飞快瞥向徐岩耕,见他正仔细观察着隔音阵,便知他暂不打算开口。她立刻敛了嬉态,敛衽一礼:“师兄这话折煞我们了。若不是您一直暗中为我们保驾护航,那矿洞深处的机缘怕是不能为我们所发现。”
发间蓝花随动作轻轻颤动,她眼波流转,“再说了,岩耕师兄带队时调度有方,我们不过是各司其职,方能让团队运转如仪罢了。”
“何师妹又说笑。”徐岩耕正凝神观察着徐泰定布下的隔音阵,指尖不自觉地跟着光膜流动的轨迹轻动,闻言连忙收回目光客气道:“要不是徐师兄提供的‘幻影迷踪阵’能混淆妖兽视听,‘焚天烈焰阵’能让我们围杀食铁兽,我们哪能这般顺利完成试炼。”
他说着忽然攥紧拳头,喉间滚过声轻咳,“何况景瑜师弟与公良师弟操控阵法时,为稳住灵力流转都被阵法反噬,才没让那些畜生破阵逃脱。”
一直沉默的徐公良忽然瓮声开口,黝黑的手掌在兽皮袋上按了按,袋中传来细碎的爪挠声,他垂着眼,声音带着几分懊恼:“其实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次试炼,我修为最低,操控阵旗时总跟不上节奏,要不是你们护着,怕是早成了食铁兽的口粮。”
他顿了顿,从袋侧摸出半截断裂的木杖,杖身还留着深深的爪痕,“连这柄‘青木御灵杖’都没能保住,在食铁兽扑过来时,连像样的防御都撑不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功劳。”
曹景瑜转着玉佩的手一顿,像是没听见徐公良那番自责似的,挑眉笑道:“徐师兄给的两具傀儡猿才是硬通货,尤其岩耕师兄操控时,如行云流水,傀儡猿挥拳间竟能带出残影,那铜皮铁骨的架势,我都想求购一具当护卫了。”
他晃了晃手腕,玉佩在空中划出道莹白弧线,“不过话说回来,师兄特意把我们几个召来,总不会只是为了夸夸我们吧?”
徐泰定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朗声笑起来,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果然瞒不过你们。家族给了两重奖励:一是贡献点,徐岩耕两千,何生琴一千五,徐公良与曹景瑜各一千。”
“两千点?”徐岩耕猛地抬头,素来平静的脸上泛起惊喜,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袖口——他惦记藏经阁二楼《基础阵道初析》和《玄符基础百解》许久了,这数目正好够换。
特别是那本《基础阵道初析》的封皮边角都已磨卷,却记载着最实用的阵法排布之法,他曾在藏经阁除尘时仔细阅读过前面的基础部分,对其中阐述的阵法原理有所了解。
何生琴却眼珠一转,凑上前问道:“那第二重奖励呢?总不会比贡献点还让人心动吧?”她指尖绕着发尾的蓝花,眼中满是好奇,尾音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确实更珍贵些。”徐泰定神色渐趋认真,“修仙技艺方面,家族为你们安排了指导者。徐岩耕,你不是一直想学阵法吗?”
徐岩耕猛地坐直了身子,呼吸都屏住了。
“阵法堂的徐开颜姑姑,是一阶上品阵法师,且在多种基础阵法上都有独到之处。”徐泰定看着他发亮的眼睛,补充道,“七长老本有意亲自指导你,可惜他另有要务,便特意举荐了开颜姑姑。”
“多谢师兄!”徐岩耕起身深深一揖,声音都有些发颤,袖中的手指早已攥成了拳,骨节泛白。
“徐公良。”徐泰定转向那个憨厚的少年,“御兽园的徐开欢姑姑,前几日还跟我提过,说你上次驯服的雪尾狐灵性极佳,想请你去园里多走动走动。”
徐公良黝黑的脸上笑开了花,露出两排白牙:“开欢前辈的御兽术出神入化,能得她指点,是公良的福气!”他下意识拍了拍背后的兽皮袋,里面的雪影狼幼崽似是听懂了,发出一声软糯的呜咽,毛茸茸的脑袋在袋口蹭了蹭。
“至于曹景瑜,”徐泰定看向正对着他挤眉弄眼的青年,“你跟开铮叔不是总爱凑在一块儿研究炼器吗?往后他便是你的炼器指导老师了。”
“早就该如此了!”曹景瑜打了个响指,玉佩在指尖转得更快,“前日我从三姨丈处得了张灵纹甲的设计图纸,正愁没人讨教淬火的火候呢。”他手腕一翻,玉佩落回掌心,眼底闪过对新技艺的渴望。
最后轮到何生琴,徐泰定眼中带着几分期许:“你已有开心叔指导灵植技艺,但他今早传讯说,让你去趟墨竹轩找墨漓,他另有安排。”
“墨漓管事?”何生琴眨了眨眼,随即笑道,“莫不是他寻着那能催生紫叶兰秘法了?前几日我还跟他念叨想试试新培育的催生液呢。多谢师兄告知!”她发间的蓝花轻轻晃动,像是也在为这消息雀跃。
徐泰定忽然敛起笑容,指尖在石桌上轻轻一叩:“不过有件事需得说清——指导归指导,能否正式拜师,全看你们的悟性与机缘。”他目光扫过四人,语气凝重起来,“家族如今事务繁多,这般安排已是破格,此事万不可外传,明白吗?”
岩耕先是愣了一下,片刻后恍然:“原来,学究族长所说的机缘就在这里等着呢!”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师兄放心!”四人异口同声。何生琴还俏皮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食指在唇前轻轻一点;徐公良更是拍着胸脯保证,胸膛拍得砰砰响;曹景瑜收起玩笑神色点头应是,玉佩在掌心安静躺好;徐岩耕则再次躬身,语气坚定:“我等定不负家族厚望。”
话音刚落,隔音阵外飞来一道传音符,青灰色的符纸在空中打着旋,留下淡淡的灵力轨迹。徐泰定挥手撤去隔音阵,光膜如碎冰般消散在晨光里。
他接住传音符,眉头微蹙,指尖刚触到符纸便觉一股滞涩的灵力——这符纸边缘都已发脆,显然是加急送出的。
“五长老刘富平的传音符?”徐泰定暗忖,“这老家伙不是沉迷在傀儡堂琢磨‘铁骨傀儡’的关节活扣,说要把三阶妖兽的筋腱炼化成傀儡弦吗?怎么突然传讯给我?”他记得前几天去傀儡堂找零件时,还见五长老趴在满地的齿轮里,头发上都沾着铜屑,连他进门都未曾察觉。
随之,指尖在传音符上轻轻一按,符纸顿时泛起层淡青色的光晕,一道苍老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带着几分急促:“泰定,速来临江峰老祖这里,有事要你去做。”
话音消散,符纸化作点点青光飘落。徐泰定将残余的灵力散去,看向众人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看来家族有些事起了变故。”
众人心头一紧,方才因贡献点涌起的喜悦瞬间被不安取代。何生琴下意识攥紧了发间的蓝花,花瓣被捏得微微变形;徐公良的手又按在了兽皮袋上,袋里的幼崽似是感受到主人的紧张,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师兄,那我们……”何生琴刚要开口,就被徐泰定摆手打断:“你们先去考核殿领奖励,我去去就回。”说罢转身快步出院,玄色衣袍在晨光中划出道利落的弧线,裙摆在青石板上带起一阵微风。
徐泰定走后,曹景瑜就吹了声口哨:“看来有好戏看了。”
徐公良感激地看了曹景瑜一眼,先前曹景瑜机灵地岔开他自责的话题,让他松了口气。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感激,悄悄将断杖塞回袋中。
这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在兽皮袋里翻找起来,转头看向徐岩耕,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岩耕师兄,我前几日去灵兽园喂食时,听园里的老伙计说,灵虫孵化时,若能添些‘蕴灵液’,能让虫蛹破壳时灵力更足。我想着这次徐师兄召集,说不定能见到你,特意给你带了一瓶。”
他掏出个琉璃小瓶,里面淡金色液体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瓶身映出他憨厚的侧脸。
何生琴也白了曹景瑜一眼,从储物袋中取出两个油纸包,油纸边缘还沾着些新鲜的泥土:“岩耕师兄,公良师弟,知道你俩准备培育‘青玉蚕’,我这里准备了一些灵桑叶,是我今早去后山采摘的,带着露水呢,新鲜得很,青玉蚕最爱吃这个。”
她将其中一个油纸包递向徐岩耕,又拿起另一个递给徐公良,补充道:“培育灵兽可是长年累月的事,这里还有一部分灵桑树的种子,你们可以种在自己的院子里,往后就不愁桑叶不够了。”
徐岩耕瞥见徐公良放在桌上的琉璃小瓶正泛着微光,瓶身折射的阳光晃了晃眼,犹豫片刻还是抓起瓶子塞进储物袋。他伸手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油纸下柔软的叶片,鼻尖似乎已闻到桑叶特有的清香:“生琴师妹有心了,这灵桑叶看着确实新鲜。”
徐公良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晕,挠着头笑道:“谢谢师姐,还是师姐想得周到。”他接过油纸包时,指腹不小心碰到何生琴的指尖,连忙像触电般缩回手,耳朵都红了。
徐岩耕见状嘴角微扬,拍了拍储物袋:“我这儿还有一些灵酒,正好领完贡献点后,去我那儿尝尝。”
“哈哈,这个我最爱!”曹景瑜立刻凑上前,眼睛发亮,随即又拍拍储物袋,笑道:“对了,我三姨丈已经帮我们把试炼时斩杀的妖兽尸体处理完了,正好领完贡献点去分灵石。”
四人说说笑笑地往问道峰考核殿而去,青石板路上的落叶被踩得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槐树新叶,在他们身后投下长短不一的影子,一路蜿蜒向远处的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