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破庙惊魂与内鬼疑云
从神像后面走出来的黑衣人,比其他教徒要高出半个头,身上的黑袍边缘绣着圈暗红色的花纹,在昏暗的破庙里看着像凝固的血迹。他慢慢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张与太后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眉眼间的阴鸷比太后更甚,下巴上那颗黑痣在火光下泛着油光。
“沈清辞,果然是你。” 黑衣人盯着沈清辞,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似的沙哑,“两年前坏我姑母好事的,也是你这小丫头片子吧。”
沈清辞往谢景行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这张脸她记得,前世在父亲被流放的那天,就是这个人带着教徒闯进沈府,把她从柴房里拖出来,用烧红的烙铁逼问藏宝图的下落。当时谢景行冲进来挡在她面前,后背被烫出好大一块疤,至今还留着印记。
“你是谁?” 谢景行将沈清辞护得更紧了,剑尖稳稳地指着黑衣人,手臂的肌肉绷得像块紧实的铁块。
黑衣人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块腰牌扔在地上。铜制的腰牌上刻着个 “卫” 字,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带在身上有些年头了。“认得这个吗?我是前锦衣卫指挥佥事,卫凛。”
谢景行的脸色沉了沉。锦衣卫指挥佥事虽是五品官,却能直接面圣,权势极大。两年前太后倒台时,卫凛以 “查抄逆党” 为名,抄了不少官员的家,中饱私囊的钱财足够堆成座小山。后来被言官弹劾,才销声匿迹,没想到竟成了邪教余孽的头目。
“朝廷钦犯,竟敢在此兴风作浪。” 谢景行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就不怕被凌迟处死?”
“凌迟?” 卫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肩膀都在抖,“等我拿到沈府的藏宝图,带着教徒们占领京城,到时候别说凌迟,整个天下都是我的!”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藏宝图?前世他们也逼问过藏宝图,可沈家根本没有什么藏宝图。父亲说那是太后故意散播的谣言,就是为了让邪教和沈家两败俱伤,她坐收渔翁之利。
“我们没有藏宝图。” 沈清辞鼓起勇气喊道,声音虽然还有点抖,却很清亮,“那是假的!”
“小丫头片子还敢嘴硬。” 卫凛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像头被激怒的狼,“我姑母说了,沈砚之当年在边关打了胜仗,私藏了不少金银珠宝,就藏在你们沈府的某个地方。” 他挥了挥手,“给我把这小丫头抓起来,我看她嘴硬还是我的烙铁硬!”
周围的黑衣人立刻围了上来,手里的刀在火光下闪着寒光。谢景行将沈清辞往侍卫那边推了推:“抱好郡主!”
侍卫立刻抱起沈清辞,转身就往左边的后门走。可后门早就被人从外面锁死了,门板上还钉着不少铁钉,看样子是特意加固过的。
“打不开!” 侍卫急得满头大汗,用刀砍了好几下,门板只发出沉闷的响声,连道缝都没裂开。
卫凛笑得更得意了:“别白费力气了,这破庙早就被我布成了天罗地网,你们今天插翅也难飞!”
谢景行已经被五六个黑衣人围住,身上的袍子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手臂上还挨了一刀,鲜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在尘土里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可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像柄没入鞘的剑,每一次挥剑都带着股不要命的狠劲。
沈清辞在侍卫怀里看着谢景行手臂上的伤口,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她想起前世他后背的伤疤,想起他挡在她面前说 “别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她喘不过气。
“不许伤他!” 沈清辞突然大喊一声,闭上眼睛集中所有精神。丹田处的仙力像被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顺着经脉往指尖涌去。她能感觉到那股力量比刚才强了不少,像条奔腾的小溪,带着灼热的温度。
淡金色的光芒从她指尖爆发出来,比刚才亮了好几倍,像轮小小的太阳悬在半空。光芒落在谢景行身上,他手臂上的伤口竟然慢慢止住了血,原本有些沉重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这…… 这是什么妖法?” 卫凛惊讶地后退了两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谢景行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趁着黑衣人愣神的功夫,一剑刺穿了最前面那个教徒的肩膀。那教徒惨叫一声,抱着胳膊倒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给我杀了他们!” 卫凛气急败坏地喊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也加入了混战。
沈清辞的仙力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向谢景行,可她的小脸却越来越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这具三岁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如此高强度的仙力输出,她的头开始晕乎乎的,像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
“清辞,别再运功了!” 谢景行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心里又急又疼,“我没事,你快停下!”
沈清辞想停,可仙力像匹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像片羽毛似的,随时都会飘起来。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破庙的大门突然被人踹开了,阳光顺着门缝涌进来,照亮了满地的尘土和血迹。
“三哥!” 沈清辞惊喜地喊道。
门口站着的正是三郎,他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卫,个个手里都拿着弓箭,箭头对准了庙里的黑衣人。三郎的胳膊上缠着白布,上面渗着新鲜的血迹,显然是刚从府里的混战中赶来的。
“卫凛,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三郎的声音洪亮,像打雷似的,“我大哥已经带人抄了你的老巢,你的那些教徒,要么被抓,要么被杀,就剩你们几个了!”
卫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门口的弓箭,又看了看身边越来越少的教徒,知道大势已去。可他眼里突然闪过丝疯狂,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小瓷瓶,拔开塞子就往沈清辞那边扔去。
“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卫凛嘶吼着,“这蚀骨散,沾着就死!”
小瓷瓶在空中划过道黑色的弧线,眼看着就要砸到沈清辞身上。谢景行想挡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瓷瓶越来越近。就在这时,沈清辞身上突然爆发出阵更亮的金光,像个透明的金钟罩,将她和抱着她的侍卫都罩在里面。
瓷瓶撞在金光上,“啪” 地一声碎了,黑色的粉末全被挡在外面,连一丝都没漏进去。卫凛看得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三郎的箭射中了肩膀,惨叫着倒在地上。
“抓住他!” 三郎大喊一声,侍卫们立刻冲上去,用铁链把卫凛捆得结结实实。
剩下的黑衣人见头目被抓,也没了斗志,纷纷扔下武器投降。破庙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声和侍卫们的脚步声。
谢景行再也支撑不住,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连忙走到侍卫身边,接过沈清辞抱在怀里。沈清辞的仙力已经耗尽,小脸白得像张纸,眼睛也闭得紧紧的,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清辞!清辞!” 谢景行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确认她只是脱力睡着了,才松了口气,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她苍白的小脸上。
三郎走过来,看到沈清辞的样子,也急坏了:“妹妹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她没事,只是累坏了。” 谢景行的声音沙哑,小心翼翼地把沈清辞抱稳,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瓷器,“我们快回府,请太医来看看。”
回府的路上,沈清辞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回到了仙域,坐在云团上看着下面的云海翻涌。她的师父就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串糖葫芦,笑着说:“辞儿,你的仙心还在,只是被凡尘俗世蒙蔽了。等你勘破情劫,就能回来了。”
“师父,什么是情劫?” 她问。
师父指了指云层下面的沈府,谢景行正抱着她往府里走,阳光落在他的侧脸,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就是你的情劫。” 师父的声音变得很远,“渡得过,仙途坦荡;渡不过,魂飞魄散。”
沈清辞猛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谢景行关切的目光。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谢哥哥。” 沈清辞的声音还有点虚弱,像只刚出壳的小鸟。
“你醒了?” 谢景行的眼睛瞬间亮了,激动得声音都在抖,“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沈清辞摇摇头,小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扎手。”
谢景行被她的动作逗笑了,眼眶却还是红的:“等回府让小厮给我剃了。”
回到沈府时,太医已经在等着了。他给沈清辞把了脉,又翻看了她的眼皮,抚着胡须说:“郡主只是气虚,没什么大碍,开两副补气血的方子,按时喝着,再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苏婉卿这才松了口气,从谢景行怀里接过沈清辞,抱着她掉眼泪:“我的儿,可吓死娘亲了。”
沈砚之站在旁边,脸色沉得像块铁。他刚从前院回来,大郎已经把内鬼的事情告诉了他。那个负责看守密道入口的侍卫,被卫凛的人抓了把柄,才把密道的位置说了出去。刚才已经被杖责四十,扔进了大牢。
“父亲,” 谢景行走上前,语气凝重,“卫凛虽然被抓了,但他说的藏宝图,恐怕还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沈砚之点点头,眉头皱得紧紧的:“我知道。这两天我会加派人手看守府邸,另外,我已经让人去查卫凛的老巢,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把剩下的邪教余孽一网打尽。”
“大哥和二哥呢?” 沈清辞靠在苏婉卿怀里,小声问道。她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他们,心里有点担心。
“他们在清点府里的损失,安抚受伤的侍卫。” 沈砚之摸了摸她的头,眼神柔和了些,“放心吧,他们都没事,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沈清辞这才放下心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刚才在破庙里耗了太多力气,现在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苏婉卿抱着她回了揽月轩,轻轻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沈清辞很快就睡着了,这一次没有做梦,睡得很安稳。她不知道的是,谢景行就守在她的床边,一夜没合眼。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她,绝不能再让她受这么多委屈。
第二天一早,沈清辞是被一阵香味馋醒的。她睁开眼睛,看到谢景行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个青花瓷碗,里面盛着乳白色的燕窝粥,上面还撒着几粒红色的枸杞。
“醒了?” 谢景行笑了笑,舀了一勺粥,用嘴吹了吹,才递到她嘴边,“太医说你要多补补,让厨房给你炖了燕窝粥。”
沈清辞张开小嘴,把粥咽了下去。燕窝炖得很烂,带着点淡淡的甜味,很好吃。她吃了几口,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谢哥哥,你给我的礼物呢?”
谢景行愣了一下,随即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盒子。盒子是紫檀木做的,上面刻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个木雕的小兔子,比去年那个精致了不少,兔子的眼睛是用黑玛瑙做的,亮晶晶的,像真的一样。
“昨天太忙,忘了给你。” 谢景行把小兔子放在她手里,眼神里带着点不好意思,“做得不好,你别嫌弃。”
沈清辞拿着小兔子,喜欢得不得了。兔子的耳朵圆圆的,尾巴短短的,看起来憨态可掬。她举着小兔子看了又看,突然发现兔子的肚子上刻着个小小的 “辞” 字,是用篆书刻的,笔画圆润,很好看。
“我喜欢。” 沈清辞把小兔子紧紧抱在怀里,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谢谢谢哥哥。”
谢景行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暖暖的。这只兔子他刻了整整一个月,每天晚上等沈清辞睡着了,他就在书房里刻,手上被刻刀划了好几个口子,现在还留着疤呢。
“喜欢就好。” 谢景行又舀了勺粥喂给她,“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清辞乖乖地吃着粥,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她好奇地竖起耳朵,隐约听到 “藏宝图”、“搜查” 之类的字眼。
“外面怎么了?” 沈清辞问。
谢景行的脸色沉了沉:“好像是卫凛在大牢里招供,说藏宝图就在沈府,陛下派了人来搜查。”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她就知道卫凛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竟然把陛下都搬出来了。要是让搜查的人在府里搜到些什么不该有的东西,那沈家就麻烦了。
“怎么办?” 沈清辞的声音带着点着急。
谢景行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别担心,有父亲在,不会有事的。”
话虽这么说,沈清辞还是有点担心。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那些觊觎藏宝图的人,肯定还会再来。未来的路,依旧充满了挑战。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有家人的爱,有谢景行的守护,还有体内虽然微弱、却在慢慢变强的仙力。她相信,只要他们团结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窗外的海棠花还在簌簌地落着,像下了场温柔的雪。沈清辞抱着怀里的木雕兔子,看着谢景行温柔的侧脸,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她都会勇敢地面对,守护好她所珍视的一切。
突然,沈清辞怀中的木雕兔子表面泛起一阵奇异的微光,转瞬即逝。谢景行察觉到异常,与她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与疑惑。而暗处,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悄然隐去,为这场平静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