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秋桂开得正盛时,清辞常坐在院中的奇树下翻凤辞留下的典籍。惊鸿剑斜倚在树根旁,剑鞘上的海棠纹被风扫落的桂花沾得半香,左肩的印记偶尔泛点淡红,是三百年前惊鸿帝君的灵识在与她温养灵力。
“姐姐快看!” 沈念安举着个竹编的小笼子冲过来,笼里关着只翅尖带金的雀儿 —— 是今早食龙兽幼崽从林子里扑来的,小家伙非要说是 “凤族的小信使”。他把笼子往石桌上一放,突然指着东方天际 “呀” 了一声。
那里浮着朵不该出现在秋日里的云。雪白雪白的,边缘却镶着圈淡金的光,正慢悠悠往沈府飘。云下吊着辆青玉辇,帘缝里漏出的光落在地上,竟把青砖都映成了玉色。
影煞的骨刃 “噌” 地出鞘时,清辞已握住了惊鸿剑。她能感觉到云里裹着的灵力 —— 纯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与万魔窟的魔气是截然相反的路数,却同样让人心头发紧。
“是仙界的人。” 谢景行的金龙护腕亮得发颤,羽翼在身后展开半扇,“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青玉辇在沈府上空停住,帘幕被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里面坐个穿月白道袍的仙官,玉冠束发,手里捏着柄鎏金扇,扇面上画着凌霄殿的玉阶。他目光扫过清辞,落在她左肩的海棠印记上时,扇尖顿了顿:“奉玉帝谕,请双脉传承者沈清辞入凌霄殿一叙。”
“入凌霄殿做什么?” 沈念安把笼子往清辞身后藏了藏,眉心的阴阳徽章泛着金绿光,“我姐姐不去!”
仙官轻笑一声,扇面轻摇:“小公子莫急。三百年前万魔主作乱,皆因双脉灵力失衡。如今三界初定,玉帝想请沈姑娘去仙界修行,一来稳固灵力,二来也护三界安宁。” 他指尖弹了弹,块玉佩落在石桌上 —— 玉色通透,刻着 “凌霄客” 三个字,灵气顺着纹路淌,竟比凤族的灵韵草还纯。
影煞的骨刃压在玉佩上,白光把玉色压得暗了暗:“若我们不去呢?”
仙官脸上的笑淡了些:“玉帝有旨,岂容推脱?” 话音刚落,云里突然落下八名天兵,银甲银枪,枪尖的寒光把沈府的桂香都冻住了。李家婶子刚端着洗衣盆从巷口过,吓得手一抖,木盆 “哐当” 掉在地上。
清辞突然往前走了两步,惊鸿剑在她手中转了个圈,红光扫过天兵的枪尖:“仙界要请人,也没这样请的。要么说清缘由,要么就从我的剑上踏过去。”
仙官的目光沉了沉:“沈姑娘是要抗旨?” 他扇面往空中一抛,扇子突然变大,扇骨间飞出无数金符,在沈府周围织成个光笼 —— 符光落在忘忧草上,草叶竟瞬间蔫了半片。
“姐姐!” 沈念安把雀儿笼往地上一扔,小胖手举着玉佩就往光笼撞。阴阳徽章的金光撞在符上,竟烧出个小窟窿,可窟窿转眼又被符光补上了。
影煞的骨刃劈向光笼时,清辞突然拽住他。她盯着仙官的脸,突然想起凤辞典籍里的话 —— 仙界三百年前丢过块 “定脉玉”,据说能镇住双脉灵力,后来被个黑袍仙官借走,再没还。
“你们找我,是不是为了定脉玉?” 清辞的惊鸿剑往前递了半寸,“还是说,你们怕我体内的惊鸿灵力?”
仙官的脸色变了变,没答,却朝天兵使了个眼色。八杆银枪突然齐齐往地上戳,枪尖的灵力顺着青砖往下钻,竟要钉住清辞的灵力脉络。谢景行的金龙羽翼猛地张开,金光把清辞和沈念安护在中间,却被枪尖的灵力震得后退半步。
“住手!” 沈宗主拄着拐杖从堂屋冲出来,拐杖头的晶石砸在地上,炸开的绿光把天兵逼退三尺,“我沈家孩子犯了什么错?要劳仙界动兵器!”
仙官刚要开口,沈府西墙突然传来 “轰隆” 一声。食龙兽幼崽不知何时钻到了墙后,竟驮着只比它还大的玄鸟撞开了墙 ——玄鸟翅上沾着血,嘴里叼着块黑玉,玉上缠着的黑气正往沈府飘。
“是定脉玉!” 清辞的惊鸿剑突然震颤,红光追着黑玉就冲了过去。黑玉上的黑气被红光一烧,竟露出里面的玉色,与仙官的玉佩是同种质地。
玄鸟突然歪倒在地,翅尖的血滴在地上,竟凝成个 “叛” 字。仙官的脸色彻底白了,鎏金扇 “啪” 地合上:“撤!”
天兵们还没动,玄鸟突然抬起头,对着青玉辇发出声凄厉的叫。云里突然落下道黑影,直扑清辞手中的定脉玉 —— 是个穿黑袍的仙官,脸藏在兜帽里,只露出双泛着黑气的眼。
影煞的骨刃先一步劈过去,却被黑影的袖风挡开。黑袍仙官的手已触到定脉玉,指尖刚沾到玉面,突然惨叫一声 —— 玉上的红光顺着他的手往上爬,竟把他的袖管烧出个窟窿,露出里面缠着黑丝的手腕。
“是你偷了定脉玉!” 清辞的惊鸿剑抵住他的咽喉,红光里映出他兜帽下的脸 —— 左眼角有颗痣,竟和凤辞的朱砂痣位置一样,只是颜色深得多。
黑袍仙官突然往青玉辇冲,仙官却把青玉辇往旁边一躲,任由他撞在光笼上。“玉帝只让我请沈姑娘,可没让我护叛徒。” 仙官的声音冷得像冰,“这黑袍仙官偷定脉玉私通魔气,早该伏法了。”
黑袍仙官被光笼弹回来,刚要往林子里钻,沈念安突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小家伙的玉佩贴在他的裤腿上,阴阳徽章的金光 “滋啦” 烧着了黑气,疼得他嗷嗷叫。
清辞的惊鸿剑架在他脖子上时,才看清他心口 —— 竟嵌着块碎晶石,和万魔主的魂核是同种气息。黑袍仙官盯着清辞,突然怪笑起来:“你以为抓了我就完了?凌霄殿里…… 比我狠的多着呢!”
话音未落,他突然往自己心口拍了一掌。碎晶石炸开的瞬间,影煞的骨刃已刺穿了他的眉心。黑气裹着血溅出来,却被清辞的惊鸿剑烧成了灰,只留下块焦黑的碎玉落在地上。
仙官看着地上的碎玉,脸色复杂地叹了口气:“沈姑娘,这事…… 需得入凌霄殿说清。” 他收起光笼,青玉辇往下降了降,“玉帝若知道定脉玉寻回,定会重谢。”
清辞捡起地上的定脉玉,玉上的红光正慢慢淡下去。她看眼趴在玄鸟旁掉眼泪的沈念安,又看眼院门口探头的李家婶子,突然把玉往谢景行手里一塞:“我跟你去。”
“姐姐!” 沈念安拽着她的衣摆不放。
“我去去就回。” 清辞揉了揉他的头,把惊鸿剑塞到他手里,“你拿着剑守家,等我回来。”
影煞突然上前一步:“小主去哪,我去哪。”
仙官犹豫了下,点了点头:“可。”
青玉辇落在地上时,清辞回头看了眼沈府 —— 桂花香还在,奇树的叶子晃得沙沙响,沈念安举着惊鸿剑站在门口,小小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她攥了攥手心,踏上了青玉辇。
帘幕落下的瞬间,她听见仙官对天兵低声说:“盯紧了,别让她跑了。”
清辞往辇座上一靠,指尖摸着袖袋里的凤族令牌 —— 凤屿说过,这令牌能在危急时唤来凤族的灵鸟。她知道这凌霄殿之行定是趟险路,可黑袍仙官的话像根刺 —— 凌霄殿里藏着的,到底是三界安宁的希望,还是比万魔主更狠的东西?
青玉辇缓缓升空时,她左肩的海棠印记突然烫了烫,像太外婆在轻轻拍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