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殿内,丝竹如流水般淌过雕梁画栋,宫灯高悬,烛火摇曳,映得金砖熠熠生辉。
百官列席,衣冠楚楚,觥筹交错间满是恭贺之声。
“官家神武,嘉峪一战破敌十万,白骨教余孽灰飞烟灭,西域终归王化!”
“此乃中兴之兆,天命所归啊!”
赞颂声此起彼伏,宛如潮水涌向龙座之上那道挺拔身影。
赵构端坐御位,唇角含笑,手中玉杯轻晃,酒液微漾,却未饮下一口。
他目光沉静,似在倾听,实则早已穿透喧嚣,落于案前那一册薄薄的《军械清点录》上。
火雷少三十六枚——那是能炸塌城墙、焚尽千军的秘密利器,每一枚都由系统特许、火器监专人督造,登记入档,封存铁库。
如今竟凭空消失?
更蹊跷的是,占城稻种粮调拨多出五千石,流向不明。
这可是“万物兴邦系统”兑换来的高产良种,关乎百万百姓温饱,岂容一丝差池?
他的指节轻轻敲了敲案角,不动声色地将册子推至殿侧。
徐小七低首上前,袖袍掩去动作,悄然接过,退入阴影。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王仲文越众而出,紫袍玉带,气度俨然。
他躬身拱手,声若洪钟:“此战大破邪祟,官家亲临绝域,以身为饵,反掌翻局,威震西域!实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臣等拜服!”
群臣随之齐声附和。
赵构终于举杯,微笑颔首:“王卿所言甚是。此胜非朕一人之功,乃是三军用命,文武协力。”他说着,眼角余光却如刀锋般扫过对方袖口——
那一瞬,极细微的颤动。
王仲文右手拇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枚青玉佩,纹理古拙,看似寻常官配,可那曲折回环的刻痕……竟与白骨教坛上所见符箓隐隐对应!
赵构心头一沉,笑意却不减分毫,反而亲自斟酒相赐:“王卿操劳兵事多年,辛苦了。”
王仲文受宠若惊,双手捧杯,连道不敢。
待其归位,赵构垂眸,指尖轻叩龙椅扶手。
不是巧合。
三十六枚火雷失踪,五千石稻种被挪,时间皆集中在月初十五子时前后——正是朝廷夜奏通行、印信可代批之时。
而所有异常文书,均盖有“兵部尚书亲批”红印。
有人,借他的权,盗他的国器,养敌为患!
庆功宴仍在继续,歌舞升平,可在这煌煌宫阙之下,暗流已如毒蛇游走。
夜深,大庆殿灯火渐熄,唯紫宸宫一角仍亮如白昼。
徐小七伏案疾书,手中对照兵部账目与系统数据,额角渗汗。
“官家,所有异常调度均有‘亲批’印章,且笔迹经系统比对,确为王仲文本人签署……但字体微倾,墨色不匀,像是——被人操控执笔。”
赵明远站在窗边,黑衣未换,眸光冷峻:“更像是每月初一、十五子时,有人趁其昏睡或神志不清时,假传文书,利用其身份行窃国之事。”
“所以不是叛,是被控。”赵构缓缓起身,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皇宫深处那一片寂静黑暗,“白骨教能在西域布下尸傀大军,能在西辽渗透十年不露痕迹……又怎会放过临安中枢?”
话音未落,窗外忽起轻响。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翻入,单膝跪地,浑身浴血,斗篷残破,露出半张苍白面容——正是多年潜伏西辽的皇城司密探萧无影!
“属下……逃出生天。”他声音沙哑,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半块染血铁牌,递上,“白骨教内坛议事,称朝中有‘金蝉大人’,每月初一、十五供奉军情,换取‘心续散’续命三月……那人,位极六部,权掌兵枢。”
赵构接过铁牌,触手冰凉。系统提示音悄然响起:
【叮!线索“金蝉大人”激活】
【任务进度:37%】
【提示:心灵窥视符可验忠奸,慎用】
他闭了闭眼。
“心灵窥视符”是系统珍稀道具,仅限一次,必须精准锁定目标。
若错用,再无机会。
翌日早朝,天光初透。
王仲文再度出列,奏请加征陇右民夫十万,修驰道以通西域,言辞恳切,忧国忧民。
赵构抚须轻叹:“王卿为国绸缪,朕心甚慰。”说罢,挥袖允准。
与此同时,御前熏香炉中,袅袅青烟升起。
那香灰混入了王仲文日常所用茶盏残渍、奏折纸灰——皆由赵明远昨夜秘密采集而来。
烟雾初时柔顺,渐渐扭曲,忽如活物般盘旋上升,竟凝成一副骷髅之形!
双目陡然睁开,泛起幽绿光芒,口中无声嘶吼,似有万千冤魂缠绕!
徐小七紧盯炉烟,低声启奏:“系统判定:精神受控,忠诚值低于10%,存在外部意志侵蚀痕迹。”
殿中无人察觉异样,唯有赵构眸光一沉。
原来如此。
王仲文并非主动投敌,而是早已沦为傀儡。
那“心续散”,怕是吊着他性命的毒药锁链。
但他没有揭穿。
反而当众赐下御酒一坛、锦袍一件,褒奖其辛劳,并命其总领“西北军需专案”,全权督办粮械调度。
群臣愕然,赞其圣恩浩荡。
唯有赵明远与徐小七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寒意。
夜风拂过宫墙,卷起一片落叶。
赵构立于太极殿顶,俯瞰皇城星火,喃喃道:“相父曾言,治大国如烹小鲜……可如今这锅里,不止有鱼,还有蛇。”
他转身,眸光如刃:“既然你藏在暗处吸我膏血,那朕便放一把火——烧尽这满殿浮华,看你,还能不能安坐如常。”
第248章 饵动风起·灯底遗音
夜色如墨,临安皇城在庆功宴的余烬中沉入寂静。
唯有城南旧仓方向,几缕火光隐现于荒草断垣之间,仿佛有幽魂在暗处窥伺。
太极殿顶的风还未散去,赵构已悄然换上玄袍,立于偏殿廊下,目光穿透重重宫阙,落向那片被遗忘的废仓。
他没有点灯,只任冷月照在脸上,映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
“官家,萧无影已乔装入库,三十具‘火雷’空箱尽数入仓。”徐小七低声禀报,手中握着一枚青铜令符,“赵明远率三百皇城司精锐,埋伏四周,弓上弦,刃出鞘,只待鱼儿咬钩。”
赵构轻笑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朕赐王仲文御酒锦袍,又委以军需专案大权——这等天大恩宠,他若不‘投桃报李’,岂非辜负了朕的一片‘圣心’?”
他眸光微闪,似有寒焰跳动。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亲笔批下调度令,命兵部调拨一批“火雷”与占城稻种北运陇右,用于“驰道工程防匪”——荒谬至极的借口,却由王仲文亲自署印,堂而皇之地走通六部流程。
如此明目张胆的漏洞,正是诱敌之饵。
三更梆子刚响,城南骤起骚动!
黑影窜动,十余名蒙面人翻墙而入,直扑旧仓木箱。
为首者手持兵部火签,口称“奉尚书令取械北上”,动作熟稔,竟似官差行事。
可当他们撬开第一只箱子,发现内里空无一物时,脸色陡变。
“不好!是圈套!”
话音未落,四面火把冲天燃起!
赵明远自暗处跃出,黑甲如铁,长刀出鞘:“奉旨缉逆,私盗军器者,格杀勿论!”
皇城司如狼似虎,瞬息合围。
黑衣人惊惶失措,或逃或战,不过片刻便尽数伏擒。
而那领头之人,脱下面巾后,赫然是兵部主事李承业——王仲文心腹,掌文书出入,日日随侍左右。
地牢之中,烛火摇曳,铁链叮当。
李承业跪伏于地,浑身颤抖:“官家明鉴!卑职……卑职不敢私盗军器啊!是尚书大人每夜焚香祷告,次日清晨醒来,便提笔写下手令,命我即刻执行……小的只知照办,否则全家性命不保!”
“他说那些调度……是为国计民生……小的……小的哪敢多问……”
赵明远冷眼旁观,一脚踹翻供词纸卷:“你当官家是三岁孩童?王仲文神志不清,你却照令行事,分明同谋!”
“不是同谋!”李承业忽然嘶吼,眼中泛起血丝,“是他……他的眼睛……有时候根本不像人!夜里烧香时,嘴里念的也不是人话!像是……有两个声音在说话!”
赵构站在牢外阴影里,听着供词,指尖缓缓收紧。
双声?
不是叛徒,不是细作,而是被寄生者。
他转身离去,脚步无声,心中却掀起惊涛。
白骨教的手段,远比想象中诡谲。
操控心智尚不足惧,可若是以蛊虫共生、双魂共体……那藏于中枢的“金蝉”,恐怕不止一人。
回至偏殿,他屏退左右,独坐灯下。
琉璃灯幽幽燃起,那是他与赵鼎约定的传讯之法——灯芯三闪,便是急讯将至。
果然,火光忽颤,扭曲成字:
“金蝉非一人,乃双生蛊。”
赵构瞳孔骤缩。
双生蛊……一人为宿,一人为引;共享神识,共通心意。
若王仲文是明面上的傀儡,那真正的“金蝉大人”,必藏在他从未怀疑之处——近臣、亲信、甚至……每日相见之人。
正思忖间,门扉轻响。
崔妙音缓步入内,一袭素裙,捧着一碗参汤,眉目低垂:“官家连日操劳,气血耗损,请饮此汤安神,莫负龙体。”
她将汤碗轻放案上,退步欲走。
袖口微扬,一抹暗红掠过灯火——那是一道极细的朱漆印,标记着“特供宰相”,唯御膳房最高等级食材才有的封记。
赵构不动声色,目光却如刀锋扫过那抹红痕。
待她离去,殿内重归死寂。
他缓缓伸手,托起汤碗,热气氤氲,模糊了视线。
他轻轻吹开浮沫,凝视汤面倒影——
水光微漾,映出他的脸。
可在眉心之间,一道极淡的黑线,如蛛丝般悄然浮现,正缓缓蠕动,似有生命。
系统提示无声响起:
【检测到微量“魂散粉”】
【来源:参须产地——雁门北坡】
【毒性等级:3级,可致神识迟滞、梦魇侵扰、渐染心蛊】
风穿窗棂,灯影摇曳,如鬼爪伸缩。
赵构依旧端坐,面容平静,仿佛未曾察觉。
可指尖,已在袖中悄然捏碎了一枚玉符——那是他留给赵明远的密令信物。
汤未动,心已冷。
而猎手,已悄然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