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风似刀割。
黑水河谷的尽头，那座半陷沙丘的佛寺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残破的屋檐上，人骨串成的经幡在寒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碎而诡异的碰撞声，仿佛无数亡魂低语。
门前那尊无头石佛静立如狱，掌心刻着的狼牙图腾与也速答献出的信物一模一样——冰冷、古老，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邪意。
赵构伏在雪坡之后，目光如铁。
他身后的龙骧骑与皇城司皆屏息敛气，连战马都裹上了厚布，唯恐一丝动静惊动地底潜伏的恶鬼。
七日跋涉，穿越冻土荒原，滴水未进只为不留下痕迹，为的就是这一刻。
“官家。”赵明远悄然爬回，脸上覆着霜，声音压得极低，“我带人绕了三圈，寺周土壤异常——石灰含量极高，还有腐胺残留……这不是普通的废弃寺庙。”
他顿了顿，
徐小七蹲在一旁，用银针探入土中，片刻后取出一小撮粉末置于鼻前轻嗅，眉头骤然紧锁：“不止掩埋……他们在用碱性药剂处理尸身，防止腐败。但目的不是保存，是‘改造’。”
“改造？”一名皇城司成员低声问。
“死人不会走路。”徐小七声音发紧，“可如果能让它们站起来呢？不是复活，是操控。”
赵构盯着那座荒寺，脑海中忽然闪过系统提示音——【尸国计划】。
他握紧了乌兰娜所赠的银刀，刀柄依旧冰凉，却似乎隐隐震动，如同感应到了什么。
“地下有动静。”巴尔虎·苏赫突然低声道，老将耳朵贴地，眼神凝重，“热源持续存在，还有……鼓声。很轻，但从没停过。”
赵构眸光一沉。
这不只是邪教聚众作乱，而是某种庞大工程正在运转。
就像一座深埋地底的熔炉，烧的是人心，炼的是怪物。
“放烟鹞。”他下令。
徐小七立刻取出一枚铜制小鸢，形如纸鹞，却是系统兑换的微型侦查装置。
点燃引信后，借着北风缓缓升空，顺着通风口的气流飘入地穴深处。
鹞尾系着特制显影纸，能在黑暗中记录影像。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营地里无人言语。
直到一个时辰后，烟鹞自另一侧通风口飞出，被早早等候的皇城司成员接住。
徐小七颤抖着手展开显影纸，脸色瞬间惨白。
纸上图像模糊，却足以令人胆寒——
数百具赤裸躯体整齐排列于石台之上，胸前嵌着金属导管，连接地面陶罐，罐中暗绿色液体正缓慢注入体内；中央高台上，阿史那·也速答跪伏在地，面前是一名蒙面僧人，手中捧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状物体，表面布满脉络般的金线，周围信徒齐声诵念怪异咒语，音调扭曲，不似人间言语。
“那是……活体改造。”徐小七声音发抖，“他们把人变成兵器，用药物切断痛觉神经，再通过某种中枢刺激控制行动……这不是神迹，是反人类的炼人之术！”
赵构死死盯着那颗跳动的“心脏”，心头猛然一震。
那不是心脏——是控制器，或是能量源。
而那些躯体，已非生死之间的存在，而是被剥夺意志的战争机器。
“骨甲战士……原来如此。”他咬牙，“用尸体打造军队，以邪术伪装神力，蛊惑草原诸部归顺。等‘尸国’成形，整个北境都将沦为他们的血肉祭坛。”
他猛地起身，眼中怒火翻腾：“不能让他们再继续。”
强攻？不行。地穴结构复杂，敌众我寡，一旦陷入缠斗，全员皆死。
智取？必须速战速决，拿到样本，查明真相。
“执行‘火雷驱尸’。”赵构冷声下令，“硫烟弹投入主通风口，释放刺激性气体，逼他们转移实验体。赵明远，你带死士从西侧坍塌通道突入，只做一件事——抢一台骨甲战士残骸，活着带回来。”
“是！”赵明远抱拳领命，身影如豹隐入风雪。
半个时辰后，三枚硫烟弹准时引爆。
轰——！
无声的爆炸在地下扩散，刺鼻的硫磺与氨气顺着通风口灌入。
刹那间，地穴内警钟大作，脚步纷乱，咒语中断。
不多时，数道黑影仓皇从隐蔽出口逃出，抱着陶罐四散奔逃。
就是现在！
赵明远率十名皇城司成员如鬼魅般切入侧道，刚入洞口，便见两名身穿灰黑色骨甲的战士迎面走来。
身形僵硬，步伐一致，双眼空洞无神，脖颈后插着一根铜管，正汩汩流动着暗绿液体。
“砍！”赵明远怒喝。
刀光闪起，直劈其中一人肩颈。
然而利刃入肉不过寸许，对方竟毫无反应，反手一抓，力道惊人，直接将一名皇城司成员胸口抓裂！
“不对劲！它们不怕痛！”有人惊呼。
“打脖子后面的管子！”赵明远怒吼，改劈为刺，一剑精准扎入铜管根部。
噗嗤——
绿色液体喷溅而出，那具骨甲战士这才浑身抽搐，轰然倒地。
另一人也被迅速围攻，铜管破裂后同样瘫软。
“带走残甲！”赵明远一把扯下其中一具肩甲，又割断颈后铜管，塞入密封盒中，“撤！快撤！”
众人背起战利品，在风雪中疾退。
回到营地，徐小七立刻打开密封盒，提取残留液体化验。
火光下，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成分分析出来了。”他抬头，声音沉重，“鸦片灰、蛇毒提取物、微量汞合金……混合发酵而成。这东西能麻痹神经、激发狂暴潜能，同时摧毁自主意识——根本不是什么通灵邪术，是毒药！是操控人心的化学武器！”
赵构听着，手指缓缓收紧。
他望着显影纸上那颗跳动的“心脏”，又看向残甲中流出的毒液，脑海中无数线索开始串联。
西辽残余……西域秘术……人体改造……大规模尸源……
这一切，绝非也速答一人所能支撑。
背后必有更大的黑手，在暗处织网。
而这张网，早已蔓延至草原深处，甚至……渗入中原边境。
他站起身，望向北方茫茫雪原，寒风吹动衣袍猎猎。
“相父曾说，乱世之根，不在兵戈锋利，而在人心失序。”
如今，有人正用死人之躯，重塑秩序。
但他更知道——
真正的乱源，还藏在更深的黑暗里。【真相拼图】
火光未熄，寒风卷着焦味扑面而来。
营地中央的军帐内，烛影摇红，赵构端坐案前，手中正缓缓展开一卷由系统刚刚解锁的密报。
“隐藏任务‘帝国裂缝’第一阶段完成，解锁情报：白骨教总坛位于天山‘葬雪窟’，教主身份未知——但曾出现在绍兴年间南宋宫廷画像中……”
字迹浮现于虚空中，如刀刻入眼底。
赵构呼吸一滞，指尖猛地攥紧卷轴边缘，指节泛白。
绍兴年间的宫廷画像？
他脑中电光石火般掠过那幅存于秘阁的《群臣朝贺图》——金殿之上，百官列班，秦桧居左，赵鼎居右，而最偏僻的一角，站着个身披灰袍、面容模糊的老僧，手持梵铃，低眉垂目。
当时只道是礼佛僧人，未曾多看一眼……
可如今回想，那人站位诡异地贴近御座，袖口隐约露出半截青铜纹刺青，与今夜显影纸上那蒙面僧人的手背图案，分毫不差！
“一个……我见过的人？”赵构喃喃出声，嗓音冷得像从冰层下渗出。
他猛然起身，在帐中踱步如豹。思绪如网，将所有碎片一一串联：
西辽残余不甘灭亡，暗中勾结西域“摩尼遗脉”与吐蕃邪术师，借宗教之名建立“白骨教”，以死尸为材，炼制“骨甲战士”；他们用毒药麻痹神经、金属导管操控中枢，打造出一支无痛无惧、不知疲倦的傀儡大军！
而阿史那·也速答，不过是被许诺“重兴突厥”的可怜棋子。
他的野心，正是敌人点燃的引信。
“好一招借尸还魂。”赵构冷笑，“用亡者之躯，唤醒乱世之梦。”
徐小七站在一旁，脸色仍有些发白：“官家，那些陶罐中的药液若大规模生产，足以让整支军队变成嗜血野兽。若再配合火器……草原诸部谁人能挡？”
“所以他们不急着打。”赵构眸光锐利如刃，“他们在等——等恐惧先攻陷人心。等万民跪拜‘神迹’，自愿献上尸体与灵魂。”
就在此时，系统提示音再度响起：
【检测到高危能量波动，疑似“活体核心”启动】
【建议立即摧毁实验基地，阻止技术扩散】
【新任务开启：焚尽邪炉——摧毁葬雪窟地下工坊，积分奖励5000】
赵构嘴角扬起一丝冷意：“终于，把路指给我看了。”
他还未及回应，帐外骤然传来尖锐号角！
“呜——呜——呜——！”
凄厉如鬼哭，划破雪原长夜。
紧接着，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冲入营中，声音颤抖：“官家！佛寺方向起火，但……但不是普通的火！是那尊骨傀巨像……它……它自己动了！”
众人哗然。
赵构疾步而出，抬眼望去——
只见数里之外，黑水河谷尽头，那座残破佛寺已在烈焰中崩塌。
而在火光深处，一道庞大身影正缓缓走出。
三丈高，通体由森森白骨与铁链拼接而成，胸腔中央镶嵌着一颗跳动的绿色晶核，宛如活心。
全身缠满火药包，引信已燃，火星四溅，如同地狱点燃的烛台。
它迈着沉重步伐，每一步都震得冻土龟裂，直朝宋军大营走来！
“这是同归于尽的疯子！”巴尔虎·苏赫怒吼，“想用这怪物炸毁我们全军！”
千钧一发之际，赵构却异常冷静。
他转身看向徐小七：“定向火雷阵，准备多久？”
“只要三十息！”徐小七咬牙，“但需引爆西侧雪坡，才能形成雪崩掩埋！”
“给你二十息。”赵构沉声道，“传令三军——撤往北岭高地，不留一人！”
命令如雷霆落下。
刹那间，营地灯火尽数熄灭，将士们迅速撤离。
唯有徐小七带着火器监死士冲向预设阵地，安放最后三枚“震地雷”。
十息……十五息……二十息！
“轰！！！”
三声巨响几乎同时炸开，精准命中积雪深厚的山腰。
千吨冰雪轰然倾泻，如天河倒灌，咆哮着席卷而下！
那骨傀巨像尚未逼近，便被滔天雪浪吞没，连同它的火焰、它的诅咒、它的疯狂，一同埋葬于无声的白色深渊。
火光渐熄，天地重归寂静。
赵构立于高坡之上，衣袍猎猎，凝望远方。
天山轮廓隐现于云雾之间，白雪覆盖的峰顶如利剑刺向苍穹。
他低声开口，声音不大，却仿佛穿透风雪，传向未知的黑暗深处：
“你们点燃的不只是战火……是整个时代的坟墓。”
顿了顿，他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枚由系统兑换的赤红火种符——那是“万物兴邦系统”最高权限的象征。
“而我，偏要在这黑夜里——点一盏不灭的灯。”
风更冷了。
北方的雪，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