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在厚厚的防锈漆和油污覆盖下,似乎有几道浅浅的、新鲜的划痕。
我蹲下身,凑近了些,用戴着劳保手套的手指用力蹭了蹭那处油污。
一个歪歪扭扭、但异常清晰的刻痕显露出来——那是一个“周”字!
刻痕很深,边缘锐利,绝对是近期用尖锐的利器,比如改锥或者匕首,狠狠划上去的!
像一道无声的挑衅和诅咒。
我眼神骤然一冷,猛地站起身:“陈师傅!赵鹏!”
“咋了,王老板?”陈师傅和正在旁边检查小推车轮胎的赵鹏立刻跑了过来。
“料斗!马上检查料斗里面!”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特别是底部和搅拌叶片下面!仔细查!”
他们俩都是一愣,但看到我凝重的脸色,二话没说。
陈师傅麻利地搬来一个简易的金属梯子,架在巨大的搅拌机料斗旁。
赵鹏忍着左臂的不便,单手扶着梯子,陈师傅则拿着强光手电筒,动作利落地爬了上去。
料斗深且大,内部光线昏暗。
陈师傅半个身子探进去,手电光柱在里面仔细扫动。
“王老板,这……”陈师傅的声音从料斗里传出来,带着明显的惊愕和难以置信,。
“料斗底部……这……这不对啊!”
我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情况?”
“全是石头!大大小小的碎石块!把底下的卸料口都快堵死了!”陈师傅的声音拔高了,带着愤怒。
“这他妈谁干的?!这要是开机搅拌,碎石块卷进搅拌叶片和筒壁之间,非把机器卡死崩坏了不可!”
林飞脸色瞬间铁青,破口大骂:“我操他祖宗!狗日的阴魂不散!肯定是张启明那王八蛋留的后手!趁咱们复工检查前偷偷溜进来干的!”
他气得一脚狠狠踹在旁边堆放的一捆钢筋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越哥,你看!”赵鹏眼尖,指着料斗内壁靠近入口的地方。
“那里好像也有字!”
陈师傅的手电光立刻移了过去。
在料斗内壁粗糙的钢板上,同样用尖锐物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等死”。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席卷全身!
这不是简单的破坏,这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针对的是我们复工的决心,更是针对我王越!
“老王,现在咋办?”林飞喘着粗气,眼睛都红了。
“我他妈这就带人去把那孙子揪出来!”
“冷静!”我低喝一声,强行压下心头的戾气。
“揪人?上哪揪?他敢留记号,就肯定早跑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复工不能停!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警戒的阿豪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嘶啦声,紧接着传来夕悦带着哭腔、极度惊恐的尖叫,瞬间撕裂了工地的喧嚣。
“越哥哥!越哥哥!能听到吗?有一群人!好多!拿着铁棍、钢管!从工地西边那个破墙头翻进来了!正朝你们搅拌机那边冲过去!好多人!领头的……领头的那个脸上有疤!像……像侯三那个同伙!快跑啊!”
侯三的同伙?
脸上有疤?
是张启明手下那个叫“刀疤”的打手头目!
他们竟然敢在复工当天,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冲击工地?!
林飞一把抢过阿豪的对讲机,对着话筒怒吼:“夕悦!林敏!锁死板房门!谁敲也别开!报警!快打110!”
他猛地将对讲机塞回阿豪手里,双眼血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操他妈的!真当老子是泥捏的?!”林飞额头上青筋暴跳,目光像刀子一样扫向搅拌机旁边堆放的维修工具。
一个箭步冲过去,弯腰抄起一把沉甸甸的、足有半米长的活动扳手,冰冷的金属在清晨的微光下泛着幽冷的杀气。
他掂了掂分量,猛地指向西边,声音炸雷般响起:“狗日的送上门来了!正好!拿这群杂碎的血,给咱们的复工仪式放个最响的炮仗!工友们!抄家伙!”
“抄家伙!”赵鹏第一个响应,他右臂完好,单手就抓起旁边一根撬钢筋用的粗实撬棍。
阿豪动作更快,反手已经从后腰抽出了一根黝黑的、分量十足的甩棍,“啪”地一声甩开,眼神如同盯上猎物的鹰隼。
陈师傅也从梯子上跳下来,就近抓起一把大铁锤,几个围拢过来的年轻气盛的工人,有的捡起地上的砖头,有的抄起铁锹把,瞬间,一股同仇敌忾的惨烈气息在我们这个小圈子里弥漫开来。
“老王!”林飞看向我,眼神里是询问,更是燃烧的战意。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硝烟和尘土的味道灌入肺腑,非但没有浇灭怒火,反而让血液燃烧得更旺。
重生以来所有的隐忍、算计、步步为营,在这一刻被对方赤裸裸的暴力彻底点燃。
我目光扫过那些简陋却足够致命的“武器”,最后落在地上一个沾满水泥的短柄大锤上。
弯腰,握住那冰冷粗糙的木柄,沉甸甸的分量传递到手臂。
我掂了掂,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走,教教这群见不得光的老鼠,什么叫规矩!”
没有多余的废话,我提着大锤,一马当先朝着夕悦所说的西侧方向大步走去。
林飞提着扳手紧跟我左侧,赵鹏握着撬棍在右,阿豪甩棍在手,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紧随我身后,再后面是陈师傅和七八个红了眼的年轻工人,拿着五花八门的“家伙”,沉默而迅速地汇成一股决堤的洪流。
绕过巨大的预制板堆场,穿过钢筋林立的基坑边缘,工地西侧那段年久失修、豁了个大口子的红砖围墙赫然在目。
墙头下,尘土飞扬,黑压压一片人影正乱哄哄地涌进来。
人数不下二十,清一色的青皮头或戴着鸭舌帽,穿着脏兮兮的夹克或皮衣,手里都拎着明晃晃的铁棍、钢管,甚至有人拿着砍刀。
领头的是个身材壮硕的光头,脸上果然从眉骨到嘴角斜着一道狰狞的紫红色刀疤,像条恶心的蜈蚣趴在脸上,正是张启明手下头号打手“刀疤强”!
他嘴里叼着烟,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工地,看到我们这群人迎面走来,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们不仅没跑,反而主动迎战。
“刀疤强!”林飞隔着几十米就吼了起来,声音炸雷般滚过去。
“你他妈活腻歪了?敢来老子地盘撒野?!”
刀疤强吐掉嘴里的烟头,用脚狠狠碾灭,狞笑起来,声音沙哑难听:“林飞?王越?嘿嘿,明哥说了,今天给你们这狗屁复工送份大礼!弟兄们,给我砸!见人就打!特别是那个王越,给我往死里招呼!”
“上!”他猛地一挥手中的钢管。
那群混混顿时像打了鸡血,嗷嗷叫着,挥舞着凶器,如同溃堤的污水般汹涌扑来。
钢管铁棍反射着冰冷的寒光,狰狞的面孔带着亡命徒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