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荒地,死寂依旧。
林凡与已然脱胎换骨、修为臻至玄仙巅峰的袁洪,悄然离开了那处废弃洞府,朝着幽冥地府的核心区域潜行而去。
越往深处,周遭的景象便越发“规整”。灰蒙蒙的虚空逐渐被某种无形的秩序之力约束,脚下开始出现以幽冥黑石铺就的官道,道旁偶尔可见引魂灯幽暗的光芒,指引着方向。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混乱的死气,而是更加精纯、却也更加冰冷的幽冥法则之力。远方,隐约可见一座巍峨磅礴、笼罩在无尽阴气与神光中的巨大城池轮廓——酆都!
那里是十殿阎罗坐镇之地,审判亡魂,执掌轮回,乃是地府真正的权力核心。
林凡并未直接前往酆都,那太过招摇。他的目标是酆都城外,那片被称为“阴司鬼市”的混乱地带。那里龙蛇混杂,不仅有地府阴神、鬼差,更有一些滞留幽冥不愿轮回的强大鬼修、甚至是从外界潜入的修士妖魔,是打探消息、交易物品的绝佳场所。
凭借“玄元遁虚”与强化的隐匿神通,林凡带着袁洪,如同两道无形的影子,轻易避开了几队巡逻的鬼差,混入了熙熙攘攘的鬼市之中。
鬼市之内,景象光怪陆离。街道两侧是以法力幻化的店铺,或是直接以骸骨、魂火搭建的摊位。贩卖的物品千奇百怪:有凝练的魂珠、阴属性的灵材、残缺的鬼道功法、甚至还有一些被拘役的弱小生魂……往来穿梭的,有形体凝实如同生人的鬼修,有周身神光缭绕的阴神,也有面目狰狞、妖气隐现的异类。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乃至争斗喝骂声不绝于耳,形成一种与地府森严秩序截然不同的混乱喧嚣。
林凡收敛气息,维持在普通鬼仙水平,与袁洪在鬼市中缓缓穿行,神念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探听着各处的交谈,收集着有用的信息。
“……听说了吗?奈何桥最近不太平,有几个厉鬼冲击桥头,打伤了鬼差,差点扰乱了轮回秩序……”
“……哼,还不是那些秃驴搞的鬼!度化度化,连不愿轮回的执念之魂都要强行度去西方,美其名曰解脱,实则断了我们地府的根基!”
“……慎言!地藏王菩萨座下那位,近日巡查得紧……”
“……秦广王殿下似乎对此也颇为不满,但碍于天庭与西方的情面,不好明说……”
“……前些时日,血海那边也不安分,似乎有阿修罗族的高手潜入,不知意欲何为……”
“……还有那‘无间鬼蜮’深处,近来阴雷频繁,恐有异宝出世,不少家伙都跑去碰运气了……”
零碎的信息汇入林凡脑海,让他对如今地府的局势有了大致的了解。佛门势力(以地藏王菩萨为代表)与地府本土势力(十殿阎罗)之间,果然存在龃龉。而血海冥河一脉,似乎也在暗中活动。至于那“无间鬼蜮”,听起来像是一处险地,或许藏有机缘。
就在林凡沉吟之际,忽然,他心神猛地一跳!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无上慈悲与渡化之意的庞大意志,如同水银泻地般,悄无声息地扫过了整个鬼市!
这意志并非刻意探查,更像是一种常态的、笼罩整个幽冥的感知!但其浩瀚与精纯,远超林凡之前遭遇的任何存在!
地藏王菩萨!
林凡瞬间明悟,立刻将自身所有气息、连同袁洪的气息,以混沌珠(未完全炼化)残留之力与玄元洞天全力掩盖,模拟成最普通的游魂野鬼,甚至连思维都近乎停滞。
那宏大意志如同温暖的阳光,拂过鬼市每一个角落,无数鬼魂在这意志下变得安宁,戾气消减。它并未在林凡身上停留,似乎并未发现这“游魂”的异常。
然而,就在意志即将掠过的刹那,异变再生!
被林凡镇压在玄元洞天最深处、那枚得自混元金斗的微尘碎片,不知为何,竟在此刻微微一颤,泄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本质极高的先天灵宝道韵!
这丝道韵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混杂在幽冥死气与无数鬼魂气息中,本不应被察觉。
但那股宏大意志,却在即将完全离开的瞬间,猛地一滞!
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细微的石子,荡起了微不可察的涟漪!
“嗯?”
一声若有若无、带着一丝疑惑的轻咦,仿佛直接在林凡的心湖深处响起!
那离去的宏大意志,去而复返,如同一道凝练的光束,瞬间锁定了他所在的区域!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感知,而是带着审视与探究!
林凡心中警铃大作,暗叫不好!千算万算,没料到这混元金斗碎片会在此刻出岔子!
他当机立断,不再有任何保留!
“系统!最大功率因果扰断!屏蔽一切!”
【叮!消耗因果点点!启动终极因果扰断与信息屏蔽!持续时间:五息!】
嗡!
一股无形的伟力降临,强行扭曲、模糊了林凡周身的一切天机与因果!同时,他全力催动“玄元遁虚”,身形瞬间变得虚幻,就要融入幽冥法则,遁走他方!
“道友留步。”
一个平和、慈悲,却带着无上威严与不容抗拒力量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林凡耳中。
随着声音,那股锁定他的意志骤然变得如同实质!周围的幽冥空间仿佛被冻结,法则凝固,林凡那已然启动的“玄元遁虚”竟被硬生生打断,身形重新凝实!
紧接着,前方虚空,佛光涌现,凝聚成一朵纯净无瑕的莲台虚影。莲台之上,端坐着一位面容模糊、身披袈裟、手持锡杖的菩萨虚影,虽非本体,但那浩瀚的慈悲之意与渡化之力,已然笼罩四方,正是地藏王菩萨的一缕显化!
“阿弥陀佛。”菩萨虚影口宣佛号,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落在林凡身上,“道友身怀异宝,与我佛有缘。何必藏头露尾,不如随贫僧前往翠云宫,聆听妙法,共参菩提?”
话语平和,却带着度化一切的坚定意志。周遭的鬼魂在这菩萨虚影出现时,早已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林凡心沉谷底,知道今日难以善了。地藏王菩萨虽以慈悲闻名,但其“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宏愿,也意味着其度化之心的坚定与执着!自己身怀混沌之秘与诸多重宝,在其眼中,恐怕正是那需要“度化”的“有缘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悸动,拱手道:“菩萨恕罪,晚辈乃一介散修,偶入幽冥,并无冒犯之意。实乃身有要事,不便久留,还望菩萨行个方便。”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道友执迷于外物,恐生心魔,堕无边地狱。”地藏菩萨虚影微微摇头,手中锡杖轻轻一顿。
“咚!”
一声轻响,却如同暮鼓晨钟,直击神魂!一股磅礴的渡化之力,如同春风化雨,无孔不入地朝着林凡渗透而来,要洗涤他的“执念”,引他皈依!
林凡只觉神魂震荡,意识竟有些模糊,仿佛有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耳边不断低语,劝他放下一切,投入那永恒的安宁与极乐之中!
“吼!”
就在林凡心神摇曳之际,他身后的袁洪猛然发出一声暴戾的猿啸!突破至玄仙巅峰、血脉返祖的通臂猿猴,战意何等强盛,岂容他人度化?!那啸声如同惊雷,撕裂了部分渡化之力,也让林凡瞬间清醒!
“我之道,自在由我,岂容他人度之!”林凡眼中混沌光芒大放,强行稳住心神,玄元洞天轰然运转,将那侵袭的渡化之力强行排斥在外!
“冥顽不灵。”地藏菩萨虚影见状,似有叹息,抬起手指,朝着林凡轻轻一点。
“唵!”
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降伏外道”、“度化众生”无上真意的金色“卍”字佛印,自其指尖飞出,迎风便长,瞬间化作百丈大小,如同金色山岳,朝着林凡与袁洪缓缓压下!
佛印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然让周遭空间凝固,袁洪怒吼连连,却难以动弹分毫!林凡也感觉周身如同陷入泥沼,玄元遁虚竟再次失效!
这并非纯粹的力量碾压,而是法则层面的禁锢与度化!
眼看那金色“卍”字印就要落下,将二人彻底镇压度化——
林凡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不再犹豫,心念沟通玄元洞天深处那枚刚刚炼成的“戮魂咒”符箓种子,以及那缕得自陷仙剑的杀戮道则!
“混沌戮魂,陷仙破禁!给我开!”
他猛地喷出一口本命精血,洒在虚空!那精血瞬间燃烧,化作磅礴的能量,注入“戮魂咒”与陷仙道则之中!
“嗤——!”
一道灰黑与诡绿交织、散发着极致诅咒、噬魂与破灭气息的诡异流光,自林凡眉心射出,如同逆流而上的毒龙,悍然撞向了那镇压而下的金色“卍”字印!
这一次,不再是悄无声息的侵蚀,而是毫无花哨的正面碰撞!
至邪至恶的戮魂诅咒,对上至圣至善的渡化佛光!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在幽冥鬼市中炸开!灰黑绿三色邪光与璀璨佛光疯狂交织、湮灭、吞噬!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开来,将周遭数十个摊位瞬间夷为平地,无数鬼魂惨叫着被余波震成青烟!
那金色“卍”字印剧烈震动,表面竟然被那诡异的邪光侵蚀出了点点斑驳,光芒黯淡了不少!而林凡发出的那道邪光,也在佛光的净化下迅速消耗。
终究是地藏菩萨的一缕显化,力量层次太高!邪光在支撑了数息后,轰然溃散!
但就是这数息的阻挡,为林凡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走!”
系统屏蔽尚在,林凡强行挣脱了部分法则禁锢,一把抓住身旁怒吼的袁洪,再次不惜代价地燃烧混沌本源,施展“玄元遁虚”!
这一次,他不再是融入幽冥,而是直接朝着与酆都相反、那片被称为“无间鬼蜮”的绝地方向遁去!那里法则混乱,天机不显,或能避开菩萨感知!
唰!
两人的身影在佛印再次落下之前,猛地虚化,化作一道细微的混沌涟漪,瞬间消失在原地,朝着鬼蜮方向遁走。
地藏菩萨的虚影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林凡竟能挣脱禁锢,并施展出如此诡异的遁法。他并未追击,只是望着林凡遁走的方向,模糊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唯有那慈悲的眸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向了无间鬼蜮。
“变数……亦是缘法……”
虚影缓缓消散,只留下满目疮痍的鬼市,以及无数惊魂未定的鬼魂。
而此刻,已然遁入无间鬼蜮边缘的林凡,感受着身后那并未追来的菩萨意志,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知道,自己算是彻底进入了这些洪荒顶尖大能的视线。未来的路,必将更加艰难,但也……更加精彩。
他看了一眼身旁气息有些紊乱、但战意愈发高昂的袁洪,又望向眼前这片雷霆交织、死寂与毁灭并存的鬼蜮深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无间鬼蜮……便让我看看,你这地府绝地,究竟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