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江南花家,一场本该极尽风雅的赏花宴,被一声尖锐的惊叫划破了宁静。
死的是“金鞭王”雷震天,一个脾气火爆却侠名在外的老英雄。他倒在花家精心培育的牡丹丛中,心口插着一支细长的银簪,簪头竟是一朵雕工极其精巧、染着诡异血红色的牡丹。雷震天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仿佛在死前看到了极为意外的人或事。他的金鞭仍半出鞘,似乎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现场宾客非富即贵,一时人心惶惶。花满楼虽目不能视,却第一个稳住了局面,他温润如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请稍安勿躁,惊扰了各位,是花家之过。在事情查明之前,为免凶手混迹其中趁机离去,也为了各位的安危着想,烦请各位暂留花府。花某以花家声誉担保,定会尽快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言辞恳切,既表达了歉意,又暗含威严,让人无法拒绝。
他一面吩咐下人安抚宾客,封锁现场,一面微微侧首,对悄然来到他身边的陆小凤低声道:“陆小凤,看来我这酒,你又得晚些时候再品了。这次恐怕又要劳烦你了。”
陆小凤正用他那标志性的、修长如女子般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两撇像眉毛一样的小胡子,眉头微蹙。他嗅了嗅空气,除了浓郁的花香和血腥气,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香。他苦笑道:“花满楼,你家的酒自然是好的,但我每次来,似乎都喝不上一顿安生酒。这味道……有点特别。”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已锐利起来。苏婉君的影子还在心底某处隐隐作痛,但眼前的谜题,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将他重新拉回这纷扰的江湖。他蹲下身,并未贸然触碰银簪,而是仔细端详。“血色牡丹……好特别的杀人帖。一击致命,干净利落,看来不是寻常恩怨。”
就在这时,一个冷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好快的出手,筋脉俱断,心脉瞬间撕裂。他连运气抵挡的机会都没有。”
不知何时,西门吹雪竟也出现在了人群之外。他依旧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仿佛周围的混乱与他全然无关。他来这里,或许只是应花满楼之邀品茗,或许,是这“血色牡丹”的名号,引起了他这剑神的些许兴趣。
陆小凤抬头,与西门吹雪交换了一个眼神。西门吹雪微微颔首,目光在那银簪上停留一瞬,补充道:“力道精准,角度刁钻,非寻常之辈。更像是……经过千百次练习的特定手法。”
陆小凤闻言,仔细查看雷震天倒下的姿势和周围血迹。“西门兄观察入微。你们看,血溅的方向多向前方和两侧,他身后的牡丹反而沾染不多。倒像是他中招时,身体已然侧转,或者……正与熟人交谈,猝不及防。” 他目光扫视地面,忽然在几步外一株白牡丹的根部,发现了一小片被踩入泥土的彩色丝绸碎片,小心地用帕子包起。“看来,除了这牡丹,还有别的‘花儿’来过。”
宾客们被暂时请回各自厢房休息,由花家得力之人看守。陆小凤、花满楼和西门吹雪移至书房。花满楼指尖拂过茶盏边缘,沉吟道:“雷老爷子性如烈火,仇家不少。但能在花家重重护卫下,于赏花宴上悄无声息地杀他,绝非普通仇杀。陆小凤,你刚才提到的异香,可能分辨是何物?”
陆小凤摇头:“极淡,混杂花香血腥,难以辨别,但绝非寻常脂粉或香料。” 他拿出那片丝绸,“这料子倒是罕见,像是江南‘云锦阁’今年的新样式,价值不菲。”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轻佻的口哨。司空摘星像一片叶子般轻飘飘地落在窗台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翡翠鼻烟壶:“啧啧,陆小鸡,我就知道有热闹的地方准有你。这雷老头死得可真不冤,仇家满天下。”
陆小凤没好气地道:“你这只老猴子,又顺手牵羊了谁的东西?”
“借来看看,借来看看而已,等下就还回去。”司空摘星将鼻烟壶抛给陆小凤,“不过,我倒是顺手‘借’听到了点有趣的事。雷震天死前半个时辰,曾和人在后花园假山后面密谈,声音压得极低,鬼鬼祟祟的。”
陆小凤接过鼻烟壶,下意识嗅了嗅,眼神微变,递给花满楼:“花满楼,你闻闻。”
花满楼接过一闻,神色凝重:“这鼻烟壶里的味道……与案发现场那丝异香,似乎同源,只是更浓郁些。”
司空摘星得意道:“看,还是我厉害吧!重点还不是这个,我隐约听到他们提到了……‘幽灵山庄’。”
“幽灵山庄?”花满楼神色一凝,“那个传说中收纳江湖上所有亡命之徒、行事诡秘、早已消失多年的地方?”
西门吹雪冷冷道:“藏头露尾,装神弄鬼。”
陆小凤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幽灵山庄重现……血色牡丹为记……雷震天与人密谈……神秘的异香……还有这片价值不菲的丝绸碎片。” 他看向司空摘星,“老猴子,这鼻烟壶是谁的?”
“那个山西来的钱庄老板,王百万。”
陆小凤眼中闪过思索之色:“事情越来越有趣了。若真是幽灵山庄重现江湖,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杀一个雷震天这么简单。花满楼,恐怕要麻烦你查查近期有哪些生面孔出入花家,特别是与雷震天有过接触的。西门兄,这银簪的做工和手法,或许你能看出更多门道。至于司空……”他看向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立刻接口:“知道知道,我去盯着那个王百万,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好东西’!” 话音未落,人已从窗口消失。
陆小凤走到窗前,望着窗外依旧繁盛却蒙上一层阴影的牡丹园,轻声道:“山雨欲来啊。这‘血色牡丹’,恐怕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