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指尖的金箔在破顶而入的月光下倏地一亮。
他尚未答话,冷若冰已掀开披风,雁翎刀铿然出鞘,刀尖直指屋顶:\"六扇门办案,擅闯者格杀勿论!\"
\"冷捕头何必动怒。\"中间那金面人轻笑,袖中滑出一柄鎏金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墨色昙花在月下妖娆绽放,\"我们不过是来送请柬的。\"
他话音未落,左侧金面人扬手掷出三枚金笺,破空声锐利如刀。陆小凤双指疾探,正要接下,那金笺却在半空中陡然转向,直取花满楼怀中焦尾琴!
\"好一招声东击西!\"花满楼虽目不能视,耳廓微动间已辨明来势。他怀抱古琴旋身避让,三枚金笺\"夺夺夺\"钉入他方才所立之处的青砖,入石三分。
司空摘星咂舌:\"好家伙,这手'流星逐月'的暗器功夫,怕是蜀中唐门长老也未必及得上。\"
西门吹雪始终静立阴影中,唯有剑鞘上凝结的夜露泄露出一丝杀气。
陆小凤缓步上前,俯身拔起一枚金笺。笺上以金粉绘着繁复的昙花纹路,中间却是一片空白。\"这请柬倒是别致,连个名目都没有。\"
\"名目自然有。\"中间金面人合拢折扇,轻敲掌心,\"三日后子时,怀王府琉璃阁,恭候各位大驾。至于宝物...\"他笑声里忽然掺入几分诡谲,\"不妨问问花公子,可还记得《金缕曲》的典故?\"
花满楼抚琴的指尖蓦地一顿。
便在此时,右侧始终沉默的金面人突然扬手,七点银光射向停尸房角落!那里堆放着三具覆白布的尸首,银光过处,白布轰然燃烧,幽蓝火焰中竟传出凄厉惨嚎!
\"尸变!\"冷若冰厉喝,雁翎刀挽起一片寒光护住身前。
陆小凤却瞳孔骤缩——那三具\"尸体\"在火焰中暴起,脖颈处的昙花印记竟渗出漆黑汁液,行动如鬼魅般扑向众人!
假尸!这三个根本不是原先的死者!
电光石火间,陆小凤猛地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那滩金色液体凝成的昙花图案——图案边缘不知何时已蔓延至西门吹雪脚下。
\"西门小心!\"
几乎在陆小凤出声的同时,地上金液暴起,化作无数金针疾射西门吹雪后心!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金针又细如牛毛,纵是剑神也难全然避开。
千钧一发之际,花满楼突然拂袖扫过琴弦。
\"铮——!\"
焦尾琴第七弦应声而断,一道无形气劲席卷而出,金针被震得纷纷偏斜,擦着西门吹雪的衣角没入墙壁。
西门吹雪终于动了。
他没有回头,反手一剑。
剑光并不快,却带着冻结月华的寒意。屋顶上三个金面人同时后撤,中间那人折扇\"咔嚓\"断裂,一缕发丝缓缓飘落。
\"好剑法。\"他抚着断扇轻笑,\"可惜...\"
话音未落,停尸房四壁突然传来机括转动之声。八盏鲛油灯同时熄灭,唯有月光透过破洞,照见墙壁上迅速蔓延的裂纹。
\"他们要毁掉这里!\"冷若冰瞬间明白过来,\"所有证据都在...\"
司空摘星早已如狸猫般窜至墙边,双掌连拍七处砖石:\"陆小鸡!这是霹雳堂的'地龙翻身',快走!\"
陆小凤却逆着纷纷坠落的砖石冲向那三具燃烧的\"假尸\",灵犀指连点,试图制服其一。指尖触及\"尸体\"脖颈的昙花印记时,他忽然嗅到一丝熟悉的香气——
正是花满楼方才所说的龙涎香!
这三个假扮尸体的人,竟也参加过怀王府赏珍宴?
迟疑不过刹那,右侧金面人已甩出三道银索缠向陆小凤。银索未至,摄魂铃音先到,陆小凤只觉气血翻涌,动作慢了半分。
\"留下吧!\"金面人冷笑。
一道剑光后发先至。
西门吹雪的剑,终于完全出鞘。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见月光下剑影一闪,三道银索齐根而断。剑势未尽,直取金面人咽喉。
\"撤!\"中间金面人疾喝,扬手掷出三颗弹丸。
弹丸炸开,浓烈白雾瞬间充斥整个停尸房。雾中传来金面人渐远的笑声:\"陆小凤,别忘了问问花满楼,二十年前怀王府那场大火...\"
花满楼闻言身形剧震,向来温润的面容第一次现出裂痕。
待白雾散尽,屋顶三人早已不见踪影。那三具燃烧的\"假尸\"也化作焦炭,再难辨认。
停尸房一片狼藉,唯有地上那金色昙花图案完好无损,在月光下妖异绽放。
冷若冰收刀入鞘,面色冰寒:\"他们为何要毁尸灭迹?\"
\"不是毁尸灭迹。\"陆小凤蹲下身,指尖掠过金昙花花瓣的纹路,\"是在提醒我们,此案与二十年前的旧事有关。\"
他转头看向花满楼:\"花满楼,怀王府大火时,你应当还在府中学琴吧?\"
花满楼沉默良久,轻抚断弦:\"那夜我虽目不能视,却记得很清楚...《金缕曲》的琴谱,就是在火中遗失的最后一页。\"
司空摘星忽然从残垣断壁间钻出,手里举着个烧焦的玉牌:\"你们看这个!从假尸身上掉下来的。\"
玉牌上,刻着半朵昙花,与金笺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陆小凤接过玉牌,在月光下细细端详。当指尖触到玉牌背面的刻痕时,他忽然笑了。
\"有趣。\"他将玉牌翻转,露出背面一行小字——
\"冷大人亲启。\"
冷若冰脸色骤变:\"这是...我父亲的私印!\"
夜风穿过破败的屋顶,卷起焦糊的气味。陆小凤望着手中玉牌,那两撇修剪整齐的胡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沉。
\"看来银面公子这份请柬,\"他轻声道,\"是专门送给冷捕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