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苑内,死寂无声。成蟜瘫倒在地,面色如金纸,气若游丝。体内那方初生的混沌空间,此刻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边缘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仿佛瓷器开片般的裂痕。强行引导混沌对抗格式化光束,又将自身化为“信息混沌炸弹”,几乎榨干了他的一切,神魂本源都受到了剧烈震荡。
唯有一丝微弱的、不屈的悸动,仍在混沌核心处顽强地闪烁着,证明着这股力量的坚韧与不凡。那并非系统的力量,而是属于他自身,与混沌交融后诞生的全新本质。
苑外,嬴政负手而立,面沉如水。骊山方向的能量波动已然平息,但带来的震撼与创伤却远未抚平。龙魂遁走,星魂逃脱,强敌隐于幕后,国本动摇。而这一切,竟都与苑中这个半死的幼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回想起成蟜那拼死写下的血字,那精准的预警,那最终击碎晶体、导致龙魂遁走的混沌劫光……其心难测,其能可用,其危亦不可控。
“传令太医署,不惜一切代价,吊住他的命。”嬴政的声音冰冷,听不出丝毫情绪,“加派黑冰台看守,没有寡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他也不得离开半步!”
命令下达,他豁然转身,目光投向漆黑的天际,仿佛要穿透重重夜幕,看到那遁走的龙魂。
“李斯!”
“臣在!”李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
“郑国及其党羽,即刻下狱,严刑拷问,挖出所有同党!凡有牵连者,无论涉及何人,一律彻查!”
“诺!”
“王翦、蒙恬!”
“末将在!”两位大将身上还带着战场硝烟气息。
“封锁骊山区域,一寸一寸地给寡人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坠地的邪魔残骸,务必找到!”嬴政眼中寒光凛冽,“另,派出所有精干斥候,暗访各地名山大川,尤其是……与火有关,与上古传说有关之地,给寡人找!寻找龙魂踪迹!”
“诺!”
嬴政的意志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整个秦国的暴力机器。一场针对内鬼的清洗和一场针对龙魂与邪魔残骸的大搜捕,悄然展开。
咸阳城暗流涌动。一座看似普通的墨家弟子经营的工坊内,灯火通明。
一位身着粗布麻衣、手指却异常灵巧的中年匠人,正对着一块破碎的、残留着灰白与纯白交织能量的奇异金属碎片发呆。这正是他的弟子在骊山外围一处新崩裂的地缝中偶然捡到的。
碎片上的能量极其诡异,既让他感到本能的不适,又蕴含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超越当下机关术的“原理”。
“非金非木,能量自蕴,结构……结构竟能自我缓慢修复?”匠人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痴迷与困惑的光芒,“此物……绝非人间凡品!难道与昨夜骊山异动有关?”
他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工具夹起碎片,准备对其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他却不知,这碎片正是那熵魇变体被格式化光束与混沌劫光双重作用后,崩碎的一小块残骸,蕴含着极度危险的力量与信息。
与此同时,工坊深处,一间密室中。几名眼神锐利的墨家武者正在低声交谈。
“……秦廷大肆搜捕,郑国下狱,恐牵连甚广。”
“星魂现身骊山,阴阳家与归墟邪魔勾结,此事已非寻常朝争。”
“巨子有令:启动‘玄鸟’预案,各部转入静默,暂停一切活动,等待后续指令。”
“那……静思苑那位?”
“继续观察,非必要不接触。其人与混沌相关,乃风暴之眼,轻易沾染,恐招大祸。”
墨家,这个以“非攻”“兼爱”为旨,却拥有着强大组织力和技术力的学派,在秦廷与超自然力量的双重风暴下,选择了暂时蛰伏,静观其变。但他们投向静思苑的目光,并未完全移开。
并非所有势力都选择蛰伏。
骊山大战的能量冲击,以及祖龙本源的遁走,对地脉造成了深远影响。关中平原,泾渭水系的一些支流突然改道,几处良田一夜之间化为泽国,而另一些干旱之地却莫名涌出清泉。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依靠郑国渠水利系统而稳定的农业布局出现了紊乱。虽然尚未酿成大灾,却已引得人心惶惶。
稷下学宫,阴阳家学舍深处。
月神的身影在星图下缓缓浮现,脸色略显苍白。骊山之变,星魂的擅自行动与失败,打乱了东皇太一的某些布局。
她指尖划过虚空,星轨流转,映照出关中地脉的异常变动。
“地脉改易,人心浮动……倒是意外之机。”她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传讯齐地‘暗椿’,可借‘天罚警示’‘地龙翻身’之说,暗中煽动农人对秦政不满,尤其指向那‘骊山君’成蟜,言其引来灾祸。”
一枚由星光凝聚的符文悄然射出,跨越遥远距离,飞向东方。
她不仅要搅乱秦国后方,更要借此机会,将成蟜彻底污名化,将其孤立。无论成蟜是死是活,其拥有的“混沌”潜力,都让阴阳家感到忌惮与贪婪。
静思苑内,成蟜在剧痛与昏沉中挣扎。混沌空间的自发性修复缓慢而痛苦,如同万千蚂蚁在啃噬灵魂。
就在这无尽的混沌与黑暗中,一丝极其微弱的、温暖的牵引感,忽然从他几乎枯竭的神魂深处掠过。
那感觉转瞬即逝,却无比清晰……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带着一种苍茫、古老、而又充满生机活力的气息,与他体内那缕得自火云洞先贤的“薪火烙印”残片,产生了细微的共鸣!
“火……云……”他于无意识中,喃喃吐出这两个字。
而此刻,远在咸阳宫,正在批阅奏章的嬴政,动作猛地一顿。他怀中,那枚薪火烙印的残片,竟也微微发热,并且指引向……南方?
嬴政猛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七国舆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南方广袤的楚地、巴蜀、乃至更遥远的百越群山。
龙魂遁走时,成蟜最后传来的信息也是“火云”。
而今,这残片亦指向南方。
是巧合?还是……
“传令南方各郡守,”嬴政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严密注意一切地动、天火、山泽异常之象,尤其是……与上古祭祀、巫风浓厚之地相关者,若有发现,八百里加急,直报咸阳!”
他感觉,一张更大的网,正在缓缓拉开。而网的中心,似乎并不仅仅是遁走的龙魂,还牵扯到更为久远古老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