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之巅,罡风猎猎。
穗安与魔尊重楼并肩立于最高处,俯瞰下方广场——五位长老盘膝而坐,周身灵力澎湃,五颗灵珠环绕着古老的锁妖塔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一个强大的封印正在逐渐成形。
景天、徐长卿等人则神色凝重,准备在封印稳固的瞬间冲入塔内夺取镇妖剑。
穗安的目光却并未完全聚焦于下方的仪式,她微微侧首,对身旁的重楼道:
“重楼,稍后五灵珠力量合一完成封印的刹那,其溢散的余晖会交织诞生出一颗圣灵珠。我们联手将其拦截住。”
“好。”重楼回答得干脆利落,战意却并非针对下方,反而因靠近穗安而有些躁动不稳。
穗安立刻感受到胸腔里那颗魔心传来的、混乱而炽热的悸动,让她一阵心烦意乱。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语气带着无奈:“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的心绪?我很难受。要不要我教你一段静心咒?”
重楼却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冷硬的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新奇的迷惑:“本尊喜欢你的心。很平静,很温暖。
不像我原来那颗,只有无尽的空虚和寻找对手的寂寞。不知从何时起,它里面生了情,变得炙热,让人烦躁。”
他似乎在努力描述一种完全陌生的体验。
穗安听得满头黑线,没好气道:“现在觉得炙热烦躁的是我,你克制一点!”
重楼的眉头拧紧,目光扫过下方广场上那个刚刚经历大悲大喜、此刻正全神贯注准备作战的徐长卿,眼眸中闪过一丝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郁躁:
“看到你和他纠缠不清,本尊克制不住。这种感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近乎是魔尊陛下最接近“困惑”与“求助”的表达了。
穗安看着他这副样子,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怜悯,有唏嘘,最终化为一种超然的慈悲。
她抬起手,纤纤玉指凝聚着一点清辉,轻轻点在他的眉心。
一股清凉、宁静、包容的意念缓缓流淌而去,伴随着她空灵的声音: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重楼周身躁动的魔气为之一滞。
就在这时,下方广场异变陡生,五灵珠光芒达到极致,彼此交汇,形成一个完美的封印,五灵珠四散开来。
塔身剧烈震动,旋即归于平静,浩荡的正气席卷整个蜀山,蜀山弟子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而在那封印完成的最后一瞬,一道无比纯粹、蕴含着五灵本源净化之力的柔和光球——圣灵珠,自封印中心逸出,如同流星般就要向着天际遁去。
“就是现在!”穗安与重楼对视一眼,瞬间化作一青一红两道流光,追着那圣灵珠而去。
他们的速度极快,跨越千山万水,紧追不舍。
那圣灵珠却仿佛有灵性一般,径直坠入茫茫大海,深入一处废弃的海底城遗迹,最终,在他们眼前,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座化为石像、沉睡已久的神女水碧的心口。
重楼见状,腕刀瞬间弹出,就要将那石像击碎取出灵珠。
“不可!”穗安连忙拦住他,“解铃还须系铃人。让溪风来唤醒她吧。”
很快,接到讯息的溪风赶到海底城。
他看到水碧的石像,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声声呼唤着水碧的名字,诉说着五百年的思念与悔恨。然而,石像依旧冰冷,毫无反应。
穗安看向重楼,轻声道:“魔尊,把他原本的声音,还给他吧。”
重楼瞥了溪风一眼,又看向穗安:“可以,但你,拿什么来换?”
穗安似乎早有准备,平静道:“我知道,溪风是整个魔界,唯一能陪你过几招、也有胆量向你挑战的人。
我回头送你一具精心炼制的傀儡,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调教他,让他成为你最满意的对手,陪你打架,如何?”
这个条件显然打动了战斗狂魔重楼。他干脆地转向溪风:“从今日起,你不必再跟随本王。”
话音落下,一道暗芒自溪风喉间闪过。溪风猛地捂住自己的喉咙,再开口时,那曾经被交换走的、宛如天籁的顶尖嗓音终于回归:“我……”
他听到了自己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随即又摸到自己依旧丑陋的面容,神色黯淡,“可是我的脸……”
重楼看着他,难得地说出一句充满哲理的话:“爱一个人,爱的难道是皮囊吗?只要你的心没变,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又有何区别?”
穗安原本确实想顺手治好溪风的脸,但看到他因容貌而生的深刻自卑,以及那份害怕惊吓到爱人的惶恐,她改变了主意。
有些心结,需要爱的人亲自来化解,而非外力施舍。水碧既爱他灵魂,又怎会嫌弃他的容貌?
溪风闻言,不再犹豫,走到水碧的石像下,用那失而复得、震撼人心的美妙歌喉,唱起了歌谣。
歌声悠扬,蕴含着五百年的思念、悔恨、爱与希望,穿透海水,萦绕着冰冷的石像。
渐渐地,石像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表面出现细微的裂痕。
裂痕越来越多,最终,在一片璀璨的光华中,石像外壳簌簌落下,沉睡了五百年的神女水碧,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坐在面前的溪风,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爱怜与温柔,轻轻呼唤:“溪风……五百年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溪风却下意识地侧过脸,想要隐藏自己丑陋的容貌,声音带着哽咽:“水碧,我……我长得太难看了,我怕会吓到你……”
水碧伸出手,温柔却坚定地捧住他的脸,让他无法躲避。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他脸上的每一处崎岖,眼中没有一丝恐惧或厌恶,只有满满的心疼:
“怎么会呢?从你的歌声中,我就可以感受到你内心的炙热、温柔和从未改变的深情。这比任何容貌都珍贵。”
溪风的泪水终于决堤,他紧紧握住水碧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对不起,水碧,我让你等了这么多年……”
水碧微笑着摇头,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没有,你从未离开过。你一直,都在我的心里。”
“水碧……”溪风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光芒,郑重承诺,“从今天起,我绝不会再让你等待了。”
穗安静静地看着这对历经磨难终得重逢的神魔恋人,悄然伸手,那颗融入水碧心口的圣灵珠缓缓飞出,落入她掌心。
她不再打扰,与重楼悄然离开了正在缓缓坍塌的海底城。
离开深海,重回海面。
穗安回头望了一眼那逐渐沉没的城池,他们一个是神,一个是魔,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
这崩塌的海底城于他们而言,或许正是新的开始。往后漫长的岁月,他们可以真正相守了。
祝他们幸福。
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手中圣灵珠散发着温暖纯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