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虚空之中,时间与空间的概念早已模糊不清。
万千法则碎片如尘埃般漂浮,唯一的参照物,便是那悬浮在中央的金色躺椅碎片。
每一块碎片都闪烁着不朽的光辉,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破碎感,仿佛一位无上存在陨落后留下的最后残骸。
在这片残骸的引力核心,一头体型遮天蔽日的巨犬蜷缩着,每一次呼吸都引得混沌气流为之翻涌。
它的毛发漆黑如墨,却又在边缘泛着一丝丝淡漠的金光。
然而,最诡异的,是它那双宛如黑洞般的瞳孔。
在那无尽的深邃之中,竟清晰地倒映出一个身穿白衣、神情慵懒的青年身影——那正是林修远的人类模样。
犬身与人影,本能与理智,在此刻形成了一种极致的对立与撕裂。
突然,一道极致的寒意撕裂了这片混沌的死寂。
白若雪的身影凭空出现,她白衣胜雪,容颜绝世,眼神却比万载玄冰还要冰冷。
她手中紧握着一柄完全由冰晶雕琢而成的权杖,毫不犹豫地,朝着巨犬脖颈上那个由法则交织成的项圈核心狠狠刺下!
“噗嗤!”
权杖入肉,却未见一丝鲜血。
刺入点瞬间炸开亿万道霜白色的符文,这些符文如拥有生命的藤蔓,疯狂蔓延,彼此勾连,竟在巨犬的意识层面,凭空构建出一个晶莹剔透、闪烁着寒光的沙漏!
沙漏之中,流淌的并非沙砾,而是林修远那些被剥离的人类记忆碎片。
“林修远,这是你欠我的第一笔利息。”白若雪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仿佛九天之上的神谕,在混沌中回响,“假装遗忘,忘记你我之间的约定,忘记你身为‘人’的身份。这笔利息,便是用最纯粹的犬类本能,彻底覆盖你的人类记忆!”
话音落下,意识沙漏中的“冰沙”开始加速流淌。
巨犬的瞳孔剧烈收缩,那其中的人类倒影开始变得模糊、扭曲,仿佛要被无尽的兽性彻底吞噬。
剧痛,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让巨犬发出了压抑的呜咽,那是属于林修远的哀嚎!
他的人类意识在消退,作为宠物犬的本能正在疯狂滋长!
然而,不等寒霜完全冻结林修远的灵魂,另一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悍然介入。
夜无月的身影在阴影中勾勒而出,她一袭黑裙,身姿妖娆,嘴角噙着一抹危险而迷人的微笑。
她身后的虚空中,那些原本属于某个替身容器的碎片,竟在刹那间重新组合,化为一把与金色躺椅截然相反的血色躺椅!
“白若雪,你想让他变成只听你话的狗?问过我没有?”
夜无月轻笑一声,玉手一挥,一柄由纯粹暗影凝聚的匕首悄然浮现,如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刺向了那意识沙漏的底部!
“咔嚓!”
一声脆响,坚不可摧的冰晶沙漏底部,竟被刺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一缕缕属于林修远的人类记忆,夹杂着混沌的气息,从裂缝中争先恐后地溢出。
巨犬林修远几乎是出于本能,抬起了自己那山峦般巨大的犬爪,笨拙而又急切地按向那道裂缝,似乎想要阻止自己记忆的流失。
这正是白若雪希望看到的——犬类维护主人赐予之物的本能。
可就在犬爪的肉垫接触到沙漏裂缝的瞬间,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自掌心爆发!
那不是犬类的力量,而是一股霸道绝伦、仿佛要斩灭诸天的剑意!
一缕缕微不可查的金色气流,自他掌心残留的《荒天诀》印记中涌出,与那溢出的混沌气息纠缠在一起。
夜无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悠悠响起:“林修远,这是你欠所有人的第二笔利息。你总说自己懒,用睡觉来逃避一切,甚至用沉睡来对抗轮回。这笔‘懒癌’反噬的利息,就是让混沌法则亲自下场,用你最厌恶的方式,逼你记住……你是如何用那份深入骨髓的睡意,来对抗这无尽轮回的!”
剑意与混沌交织,竟在裂缝处形成了一枚诡异的符文,强行阻止了沙漏的彻底崩溃,也阻止了寒霜的进一步蔓延。
两种力量,两种规则,在他的意识中形成了新的僵持!
林修远痛苦地低吼,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开了。
一半的他想彻底沉沦为犬,忘记所有烦恼;另一半的他,却在那股剑意的刺激下,不甘地想要挣脱一切束缚!
就在这时,两股更为宏大的力量同时降临!
“吼!”
一声清越的凤鸣与一声威严的龙吟,响彻混沌。
苏慕雪与楚清歌并肩而立。
前者,曾经的北域圣女,此刻周身环绕着神圣的图腾之光;后者,大楚女帝,眉宇间自带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
“姐姐,他假装臣服于我们北域,骗取了我们的信任。”苏慕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身后的犬尾锁链图腾猛然射出,如一条活过来的神龙,瞬间缠绕住意识沙漏的顶端!
锁链收紧,竟在沙漏之上,幻化成了一枚繁复而古老的北域皇室图腾,将整个沙漏牢牢锁死!
与此同时,楚清歌冷哼一声,她手中那份曾与林修远签订的契约文书,无火自燃。
燃烧的灰烬并未消散,而是在空中凝聚成一枚金光闪闪的玉玺,上面赫然刻着四个大字——“天子玉玺”!
玉玺破空而来,带着不容抗拒的皇权法则,重重地烙印在了巨犬宽阔的脊背上!
“滋啦——”
皮毛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剧痛让林修远的巨犬之躯猛地一颤。
“林修远,这是你欠朕的第三笔利息!”楚清歌的声音威严而冷酷,“假装称臣,在我大楚皇朝潜伏。这笔利息,便是要你用这皇权烙印,来压制你那不属于任何人的混沌本能!从今往后,你既是兽,亦是臣!”
皇室图腾与天子玉玺,一上一下,将林修远的意识与身体双重锁定。
他不仅要在本能上被奴役,更要在法则层面,被打上臣服的烙印!
三重枷锁,层层递进,几乎要将林修远彻底钉死在这混沌囚笼之中。
他的意识越发混乱,时而是慵懒青年的无奈苦笑,时而是巨犬的愤怒咆哮。
就在他即将彻底迷失之际,一缕温柔的药香,悄然渗透了这片狂暴的领域。
林半夏的身影显得有些虚幻,她眼中满是疼惜与决然。
她身前的药箱自动打开,无数忘忧花瓣飞舞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滴晶莹剔透的药剂。
“二哥……你曾假装咬断自己的尾巴,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天道……”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林修远的意识深处。
那滴由忘忧花瓣组成的“轮回抑制剂”,精准地注入了意识沙漏之中。
它没有攻击任何人,也没有修复沙漏,而是作为一种催化剂,瞬间引爆了沙漏内所有矛盾的力量!
也就在这一刻,一道冰冷、机械的系统提示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
“警告!检测到宿主特殊状态‘假装咬断尾巴’已被激活!”
“混沌法则判定中……判定成功!”
“当前权限已解锁——宿主可使用混沌法则,重塑‘意识沙漏’!”
这道提示音,如同一道惊雷,让白若雪、夜无月和楚清歌等人脸色齐齐一变!
她们谁都没想到,林半夏的举动,竟然会触发林修远隐藏最深的后手!
那个总是把“怕死”“怕麻烦”挂在嘴边的男人,竟然真的为自己留了一条绝地翻盘的路!
“休想!”
白若雪眼中寒光暴涨,她不能容忍林修修远脱离掌控。
这个男人牵扯的因果太大,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她孤注一掷,将全部神力灌注于冰晶权杖之中,再一次,朝着那混乱不堪的意识沙漏核心,狠狠刺下!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冰霜,而是蕴含着她自身道果的——雪帝传承!
“林修远!这是你欠这片天地的最后一笔利息!”
白若雪的声音凄厉而决绝,冰霜蔓延,在沙漏核心处形成了一朵永恒绽放的冰莲。
“假装轮回,一次又一次地戏耍命运!现在,选择权交给你!是接受我的传承,成为我永世的守护兽宠,安稳地活下去!还是……亲手打碎这一切,彻底毁灭这个囚禁你的闭环,也毁灭你自己!”
这是最后的通牒,也是最恶毒的阳谋。
接受,则为奴为宠,失去自我。
拒绝,则可能在法则对冲中,神魂俱灭,万劫不复!
混沌虚空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白若雪的雪帝传承在冰封一切,夜无月的混沌剑意在撕裂一切,楚清歌的皇权烙印在镇压一切。
而林修远,这头被重重枷锁束缚的巨犬,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倒映着人类身影的瞳孔,此刻不再挣扎,不再迷茫。
那其中的青年倒影,仿佛从虚幻中走出,与巨犬的灵魂合二为一。
一种超越了人类理智,也超越了野兽本能的、冰冷而古老的意志,开始苏醒。
他感受着灵魂中那象征着遗忘的“意识沙漏”,感受着脊背上那滚烫刺痛的“天子玉玺”烙印,感受着那缠绕在沙漏上、代表着臣服的“北域图腾”。
屈辱、愤怒、不甘……种种情绪最终都归于一片死寂的平静。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只覆盖着《荒天诀》剑意残留的巨犬犬爪,缓缓抬起。
它的目标,不是白若雪,不是夜无月,甚至不是那脆弱的沙漏裂缝。
而是那高高在上,象征着皇权与束缚的北域图腾。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气息,开始从那只犬爪上弥漫开来。
那不再是单纯的剑意,也不再是混沌的混乱,而是一种更加本源,更加古老的力量。
虚空中,那些沉寂的金色躺椅碎片,仿佛受到了召唤,开始微微震颤,其上镌刻的神秘符文,亮起了第一缕光芒。
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选择,即将在他掌下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