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都是祁同伟亲自下车处理。
他开始并没有下重手,刻意控制着力道,只是用狠辣的手法,或是卸掉对方关节,或是用巧劲将人摔出老远,或是直接夺过武器反指回去,每一次都瞬间瓦解对方的威胁,动作干净利落。
几次下来,范橦看向祁同伟的眼神彻底变了。
最初的那点不服气和轻视早已烟消云散,他自忖在部队也是格斗好手,但祁同伟刚才展现出的,不仅仅是技巧和力量,更是一种久经沙场、杀伐决断的老辣气场,那绝对不是在训练场上能练出来的。
他终于有点明白,孤鹰岭那一战,恐怕并非侥幸。
但是祁同伟刻意的控制,显然没有震撼这些匪徒,最后一次,祁同伟索性掏了枪出来,直接将其中一名匪徒耳朵都打掉了!
范橦惊的目瞪口呆,作为一名警察,这种情况下能开枪吗?
不过好在,至此之后,路上再没有人捣乱了!
“南哥,这些人……好像不像普通的车匪路霸?”范橦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多了几分真正的请教意味。
他后来回想,这些人的骚扰似乎更有章法,更像是一种试探。
祁同伟目光看着前方蜿蜒的山路,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当然不是。这荒山野岭的,哪来这么多巧合?十有八九,是文山街那边派出来的眼睛,提前摸摸我们的底细。”
他顿了顿,补充道:“从我们一进入滇西地界,恐怕就被人盯上了。他们想看看,我这个所谓的汉东大买家,到底是个什么成色。所以,我才要对他们开枪!”
范橦恍然大悟!
祁同伟又道:“看来,对方对这次交易,很是重视啊。他们能如此迅速地锁定我们的行踪,并派出几波人马进行试探,这份效率和组织性,绝非一般乌合之众的土匪能比。”
范橦神色凝重的点头。
很快到了文州市区,天色也暗了下来。祁同伟略一思索,开口道:
“不赶夜路了。找家像样点的宾馆住下,明天白天再动身。”
“住下?”范橦有些意外,“南哥,还有100多公里就到了……”
“急什么?”祁同伟打断他,“越是他们着急试探,我们越要沉得住气。”
“一个大老板,风尘仆仆赶了一天路,进城歇歇脚、吃顿好的、睡个安稳觉,这才是正常做派。火急火燎地往那山沟里钻,反而显得我们心里太急迫!”
范橦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明白了,南哥。”
他现在对这位临时上司的判断力,再无半点怀疑。
车子加快速度,驶入逐渐亮起灯火的文州市区。
祁同伟刻意选择了一家当地看起来最豪华的宾馆入住,用陈浩南的假身份证登记,要了两个最好的房间,举止派头十足,完全符合一个有钱老板的身份。
办理入住时,他看似随意地扫视了一眼宾馆大厅,目光在不远处一个看似看报纸的男人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接过房卡。
他知道,眼睛还在。但他并不在意。
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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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山街深处,马次林的宅邸与其说是别墅,不如说是一座武装到牙齿的堡垒。
主体四层,顶层赫然是一个视野开阔的圆形碉堡,配有射击孔,二十四小时有背着长枪的哨兵值守。
整体建筑呈半圆形,拱卫着朝南开启的厚重铁门,仿佛一头蛰伏的凶兽,对外界充满警惕。
这里不仅是马次林的家,更是他权力的核心象征,住着他的父母、四房妻妾以及数十名忠心耿耿的武装手下。
在这九十年代初的边境地带,斥资两百万修建这样一座建筑,其嚣张与实力可见一斑。
此刻,四楼最大的包厢内,正是喧嚣鼎沸之时。
近二十人围坐在巨大的圆桌旁开怀畅饮,桌上觥筹交错,摆满了珍馐佳肴和各式酒瓶。
空气中烟雾缭绕,雪茄、香烟的气味混合着酒肉香气,形成一种奢靡又令人昏沉的气息。
男人们粗声谈笑,女人们娇声附和,一片纸醉金迷。
忽然,包厢门被推开,一个神色精干的年轻男子快步走入,无视了现场的喧闹,径直走到主位上一个光头锃亮、面容凶悍的中年男人身边,俯身低声耳语了几句。
主位上的男人,正是盘踞文山街的大毒枭马次林。
年轻男子汇报完毕,迅速退出了包厢。
几乎在他关上门的同时,包厢内的喧闹声像被掐断了源头般骤然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马次林身上,带着一种默契的等待。
马次林没什么表情,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席间作陪的几名女子立刻识趣地站起身,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
转眼间,包厢里只剩下核心的十人,八男两女。
马次林这才开口道:“狗子传信回来,章杰克介绍的那个汉东大客户,已经到了文州,住了下来。”
“哈哈,来了就好!大哥,管他什么来路,要是敢耍花样,老子一枪崩了他,扔山里喂狼!”一个满脸横肉、嗓门洪亮的汉子立刻嚷道,引来几声附和的哄笑。
马次林没理会他,目光转向左手边一个穿着干部装、大腹便便、看似颇有城府的中年男人。
此人便是文山街的镇长林宏恩,明面上的父母官,暗地里的团伙军师,排行老二。他推了推眼镜,缓缓开口:
“杰克章说,对方开口就要一年一吨的海洛因,这可是接近上亿流水的大生意。小心驶得万年船。阿林,下面的人试探,可发现什么不妥?”
马次林语气平淡:“人的确是从汉东方向来的,一进滇南地界,狗子的人就盯上了。”
“路上派了几波人去接了接,回报说,手上功夫很硬,下手也黑,最后还动了枪!不像公安那种束手束脚的做派。狗子判断,问题不大。”
“干咱们这行,心不狠,手不辣,早就死八百回了。”旁边一个穿着艳丽、又高又壮的中年女人接口道,她绰号三姐,是团伙里的三号人物。
这时,另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斯文的男人皱起眉头:“大哥,二哥,我有个问题。汉东那边的市场,一向都是由粤省的陆家供货。”
“我们要是直接插一手,这……是不是就等于打了陆家的脸,断了他们的财路?会不会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