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刚过,各地会议陆续召开,政坛惯例的人事微调也如期而至。
汉东省的人事布局引人注目。
除了此前已调任省委常委、副省长的刘维先,成国华也顺利跻身省委常委行列,任省政法委书记兼任公安厅长。
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成国华的仕途迈上了至关重要的一个新台阶。
变动不算太大,真正的权力洗牌,估计要等待到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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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秋日的下午,祁同伟的车行驶在港城的街道上。
车子经过中环附近一处政府机构门口时,他注意到路边排起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长队,人群熙攘,竟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了街角,甚至在下午这个时间点也不见减少。
他向前排驾驶座上的老七问道:“这排的是什么队?都这个点了,怎么还这么多人?”
老七是当初派驻对岸的队伍中的一员,行事稳重可靠。
如今秦芳常驻港城,虎子便将他调派过来,主要负责秦芳的安全。
老七侧头瞥了一眼窗外,见怪不怪地回道:
“都是排队等着办移民手续的。最近天天这样,人多的很,不少人怕排不上,甚至通宵达旦地等。”
祁同伟微微蹙眉:“这么多?看来是对未来的港城缺乏信心啊。”
老七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随口答道:
“听说很多都是以前给港英政府做事的人,或者在英资机构里职位不低的,可能是心里害怕,担心以后会被……清算吧。”
祁同伟听罢,缓缓摇了摇头,感慨道:
“真正的富豪,他们自有渠道和办法,悄无声息地就安排好了退路。底层的百姓,一无所有,也无所谓移不移民,日子照过。”
“排在这长队里的,多半是那些夹在中间、有些资产又有些顾虑的中产,信息半通不通,最容易恐慌,也最容易被风向裹挟,盲目跟风。”
他目光再次投向那望不到头的人群,心里轻声道:不知道十年之后,回头再看今日的选择,这些人里,有多少会追悔莫及。
车子缓缓驶离排队的人群,将那片焦虑与不安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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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同伟的车子停在了那家他前几年曾到访过的律所楼下。
如今,这里已然改换门庭,被郑富国成功收购,成为了其庞大法律帝国的一部分。
郑富国早已亲自在一楼大厅等候,见到祁同伟,两人默契地点头示意,没有过多寒暄,便直接乘电梯上楼。
进入宽敞的办公室,两人才放开聊了几句。之后,祁同伟切入正题:
“等会儿人到了,你的身份是货主的委托律师,全权代表甲方。我今天的角色,只是个牵线搭桥的中间人,明白吗?”
“明白,请祁主席放心,戏一定做足。”郑富国笑道。
不多时,一位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士在秘书的引导下到来。
祁同伟和郑富国一同起身,亲自到门口迎接。
“杨先生,百忙之中还辛苦您亲自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
祁同伟热情地伸出手。
来人正是h老办公室的杨先生,两人曾在羊城南沙有过一面之缘。
祁同伟此次联系的贺司令交待的航运业务,正是想借助h老旗下那网络遍布全球的船运公司。
“哎呀,祁先生太客气了!”杨先生笑容可掬,用力回握,“您能想着介绍业务给我,是我该感谢您才对!”
他如今身居要职,日常琐碎业务早已不过问,但祁同伟的身份非同一般,这个面子必须给,而且他此行也另有所图。
三人落座后,祁同伟按照计划介绍道:“杨先生,这位是郑富国律师,他的一位客户有一批非常重要的货物,需要安全、保密地运抵港城。”
“久闻h老旗下的航运公司实力雄厚、信誉可靠,所以特地托我牵个线,希望能与贵公司合作。具体的要求,让郑律师跟您详谈。”
郑富国随即接过话头,将运输要求,特别是高度保密、安全可靠、流程可控等核心诉求,清晰而委婉地阐述了一遍。
杨先生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立刻从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加之是祁同伟亲自作保,他心中已然高度重视。
双方都是明白人,细节很快便敲定下来。
“祁先生,郑先生,请二位放心。”杨先生郑重表态,“这件事我亲自跟进,安排最可靠的船和最信任的船员,绝对保证万无一失,按要求完成任务。”
正事谈完,杨先生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对祁同伟道:
“祁先生,正好今天遇到您,我有个私人的法律小问题,不知能否向您请教一下?”
祁同伟抬手示意:“杨先生请讲。”
杨先生却略显迟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郑富国。
郑富国立刻知趣地站起身,笑道:“你们先聊,我正好有个重要的国际长途要打,出去一下。”
他心里却暗自嘀咕:在我这律所里,问法律问题,还要把我支开?这是瞧不上我的专业水平?
待郑富国离开办公室并带上门后,杨先生才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问道:
“祁厅长,我想请教一下,回归之后,如果一个香港居民在香港本地犯了法……有没有可能,在大陆进行审判呢?”
祁同伟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港城属于普通法系,内地属于大陆法系,刑事案件自然案发地管辖是基本常识。
以杨先生的见识,他不可能不知道“一国两制”下司法独立的基本原则。
他略一思索,便隐约明白了对方真正的用意。
“如果涉及的并非危害国家安全之类的特定罪行,原则上,还是应该在港城本地,依照当地的法律进行审理。”
祁同伟给出了标准答案,杨先生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但祁同伟话锋随即一转:“不过……事在人为。”
“如果这个香港居民,恰好在内地也有些未了结的事情,或者其行为与内地产生了某些必要的联系,那未尝没有其他的操作空间和可能性。”
“哦?”杨先生立刻来了精神,“具体有什么办法呢?”
“这就需要视具体情况而定了。”祁同伟目光深邃地看着他,“杨先生方便透露更具体一些的信息吗?”
杨先生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个……目前还有些不便,还请祁先生见谅。”
“无妨。”祁同伟笑了笑,“杨先生什么时候方便了,随时可以找我。总之,办法总比困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