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学校时,李老师正在办公室门口等她,春日的阳光透过走廊窗户,在他身后织出层金雾。“先进来坐。”他侧身让她,手里端着的玻璃杯还冒着热气,“刚泡的菊花茶,您先顺顺气。”
魏梦笙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没看到星遥的身影,声音都在发颤:“孩子呢?她到底怎么了?”
“在医务室呢,校医看着呢。”李老师把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体育课跑圈的时候,她追着一群低飞的燕子跑,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我们几个老师都没看清地上有东西——一下子就扑在跑道边的石头上了。”
魏梦笙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都没察觉。
“门牙,”李老师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轻,“右边那颗恒牙,磕掉了一小块,大概三分之一。校医说这牙已经换过了,以后长不回来了,得等十八岁以后做种植。”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燕子的啾鸣。魏梦笙僵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像有无数根线突然绷断,又瞬间缠成一团。她设想过无数种“九岁之劫”:车祸、重病、走失……甚至在梦里见过更狰狞的画面,唯独没想过真的会和母亲给她看得画面一样——一点皮肉伤,一颗缺了角的牙。
这算什么?
她忽然抬起头,双眸亮得惊人,像是蒙尘的镜子被骤然擦亮。刚才攥紧的拳头松开了,掌心的刺痛反而让她觉得无比清醒。
“李老师,谢谢您,没关系的,没大事就好,没大事就好。”她站起身,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不是因为害怕,“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去看看孩子。”
李老师愣了愣,看着她转身往外走的背影,步伐轻快得不像刚听说女儿伤了恒牙的母亲。
魏梦笙走到医务室门口时,正听见星遥小声的抽泣。推开门,就见女儿捂着嘴坐在小床上,眼角挂着泪珠,看见她进来,眼泪掉得更凶了:“妈妈,我的牙……”
魏梦笙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拨开女儿的手。阳光下,那颗门牙缺了个小小的豁口,像白玉上落了点瑕疵,确实显眼,却算不上狰狞。她忽然笑了,伸手把星遥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女儿柔软的发顶,眼眶热得发烫。
“没事的,星遥不怕。”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安稳,“这说明我们星遥闯过难关了呀!终于过了。”
星遥不懂,只是委屈地往她怀里蹭。魏梦笙却望着窗外,那群燕子正掠过操场的栏杆,翅尖划开春日的暖光。她想起老道士说的“劫数如露亦如电”,想起青鸟落在掌心时的温度,想起离婚那年在玉皇观求的签——“破相消灾,渡厄重生”。
或许这世间本就没有全然渡完的劫,只有在护佑里慢慢长出的铠甲。而她的道,就在这日复一日的守护里,温温软软,却坚不可摧。
原来如此。
不是惊天动地的灾祸,只是一点皮肉之苦,一点无伤大雅的缺憾。这便是高人断语里“九岁前劫数”的终局。
她领着女儿走出医务室,春日的阳光落在身上,暖得像要化开。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四个字:“劫满,心安。”她抬头望向天空,仿佛看见道观檐角的青鸟正振翅掠过云端,鸣声清亮,穿透了积郁已久的阴霾。
九岁之劫,至此终了。万事清明,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