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亲手将深渊纳入掌心,种成花园。
魏梦笙的对抗之路,是一场精心布局的“深渊盆栽学”:
她收心魔为种,植于现实土壤,以人间烟火为养料,以清醒梦境为修枝剪。待黑影开花,其花粉炼为第二魂魄,其根茎成为通灵之桥。
她不是斩魔人,而是养魔人。将心魔养作自己的另一双眼睛,最终与之合魂共修,同赴仙途。
这条路偏僻、孤冷,甚至被视为逆行倒施。可她偏要如此——唯有将恐惧纳入怀中、将阴影种入光明,她才能真正地,完整地成为她自己。
魏梦笙指尖那枚由墨玉粉与心魔黑雾凝结而成的“种子”,触及溶洞深处最湿润的土壤时,并未发出任何声响,却仿佛一块无形的巨石投入了现实的水面,漾起了唯有灵觉方能感知的涟漪。
她以指尖朱砂,在种子上方凌空划下最后一个“静”字符。符成的那一刻——
溶洞之外,玉皇观上空,原本万里无云的湛蓝晴空,忽地风起云涌!并非乌云滚滚,而是无数流云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搅动,于天际形成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澄澈云涡。阳光透过云涡中心洒下,竟不是常见的金色,而是泛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琉璃般的七彩光泽,柔和却不刺眼,将整片山峦与道观笼罩在一片静谧而神圣的光晕之中。
道观后院,一株千年古松下,正在独自对弈的老道长执棋的手微微一顿,白眉轻扬,抬眼望向那云涡中心,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惊叹,随即化为欣慰的笑意。“竟是‘澄寰琉璃天象’……难得,难得。也不知是魏家那位姑娘,又折腾出了什么惊人之举。”
与此同时,洞内的魏梦笙心有所感,并未回头去看那外界异象,但周身气机却与那云涡产生了玄妙的共鸣。她只觉得神魂一清,仿佛被那琉璃天光从里到外洗涤了一遍,连日来的疲惫与焦虑被涤荡一空,心口那装着“心魔种”的白瓷罐也微微发热,变得愈发沉静驯服。
她恭敬地对着种下种子的方向拜了三拜,并非祭拜心魔,而是祭拜那份敢于将阴影纳入己身的勇气与清醒。
做完这一切,她才起身,拍了拍亚麻裤上沾着的细微尘土,步履轻快地走出溶洞,径直朝着山顶的玉皇观行去。
轻车熟路地绕过主殿,在后院找到了正在收棋的老道长。 “老道长,多日不见您老,福生无量天尊。”魏梦笙笑着唤道,语气熟稔又带着尊敬。 老道长抬头,笑眯眯地看着她:“方才那天象,是你引来的吧?气息清正而深邃,似降魔,又似种道,古怪得很。看来你那‘合魂’之路,又进一步了。”
魏梦笙在他对面的石凳坐下,也不隐瞒,将如何收取心魔种、打算如何“盆栽”培育的想法粗略说了一遍。 老道长听罢,抚须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闪烁:“以身为田,以魔为种,借假修真……啧啧,你这丫头,胆子是真大,路子也是真野。非我道教正统之法,却暗合‘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之至理。官方指引嘛,”老道长促狭地笑了笑,“《道德经》五千言自个儿悟去!无非‘致虚极,守静笃’,看住你那心苗,别让它长歪了反噬自身便是。”
说着,他从宽大的道袍袖子里摸索出一个小巧的青玉瓷瓶,递给魏梦笙:“喏,这是新炼的‘护心丹’,用的后山新采的茯苓、柏子仁,加了点朱砂安神。效果嘛,大概相当于给你的神魂加层‘防火墙’,定期服用,能保你灵台清明,不至于在‘修剪’心魔时被杂念入侵。不算什么仙丹,但应该对你有点用。”
魏梦笙欣喜地接过,入手温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宁和药力。“谢谢老道长!还是您懂我!” “少来这套,”老道长故作嫌弃地挥挥手,“下次来,记得多带点你家楼下那家的卤鸭脖,比什么都强!”
辞别老道长,魏梦笙揣着新得的丹药,心情愈发舒畅。那天空的异象早已悄然散去,仿佛从未发生,唯有她心中澄明,知道某种变化已然生根。
回到家中,夕阳正好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在窗台。她简单吃了碗素面,收拾妥当。 戌时(晚上7-9点),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魏梦笙于静室盘膝坐下,并未立刻去探究那心魔种的变化,而是如常进行她的晚课——调息、凝神、观想老桂之姿,引导着体内气息缓缓流转,温养白日略有损耗的神魂。心口那枚“种子”安然不动,仿佛也与她一同沉入了这宁静的韵律之中。
窗外是凡俗的烟火人间,窗内是她独自耕耘的神魂花园。今日之功已满,明日之事,明日再战。此刻,唯有呼吸绵长,心神俱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