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笙看着大姐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才挨着床沿坐下。星遥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大概是被这屋里的安稳气着了。
窗外的白杨树影晃在墙上,像小时候在魏家大院见过的树影,只是那里的树影总带着继母的咳嗽声、继弟摔玩具的吵闹声,而这里的,只有风摇叶子的轻响。
等星遥睡醒,梦笙就下楼买了烧纸,搭车去看母亲。去城西公墓的路上,过去的这些年里,周围种了不少树。梦笙抱着星遥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熟悉的街景。
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下车的梦笙抬头看了眼天空,戈壁的太阳毒得很,晒得空气都发颤,远处的沙丘晃成流动的金浪,公墓就卧在沙丘脚下一片戈壁滩上,一圈矮矮的铁丝网围着的墙,铁丝网上爬满了干枯的骆驼刺,尖刺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脚下的黄沙被踩出一串浅坑,风一吹就填了大半,像从未有人走过。
母亲林秀兰的墓在右侧,碑石被风沙磨得有些模糊,“众子女叩立”几个字还能看清。梦笙蹲下来,指尖抚过碑上的刻痕,凉得像母亲走时那双渐渐冷下去的手。
那年她才十六,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常来母亲坟前静坐。后来她出嫁那天来过,那次是婚假,她匆匆忙忙来磕了个头,碑前的芨芨草已经长到半人高,她没敢多待,怕赶不上回程的火车。
“这是外婆。”梦笙把星遥放在地上,扶着她的小胳膊让她站稳。星遥睁着圆眼睛,看着碑石,又看看脚边丛生的芨芨草吓得撇嘴。
草叶又细又硬,顶端结着褐色的穗,风一吹就唰唰响,像谁在轻轻说话。旁边还长着不少沙棘,枝条上密密麻麻的小刺,挂着几颗干瘪的橙红色小果子,碰一下就扎手。
梦笙拍拍女儿的肩膀,“别怕,这就是妈妈的妈妈”说完递了一个喜之郎给星遥,从帆布包里掏出小铲子,一点一点铲掉碑前的黄沙和乱草。沙粒钻进指甲缝,磨得生疼,她却像没察觉,只顾着把那些扎人的沙棘枝条拢到一边。
星遥在旁边看着,伸出小手抓住被风吹起的塑料袋,嘴里念叨:“妈妈,外婆一个人住这里吗?她不怕吗?你不是说外婆在天上吗?怎么又在这里啊?”
梦笙忍着眼里的泪水,抬头看着星遥,苦笑了一下,“这里也是外婆的家啊,她可以飞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回来这里。”星遥惊恐的睁大双眼,“外婆是动画片里的仙子啊!真厉害。”
清理干净了,梦笙把带来的东西摆开:一摞香豆子饼,是今早去巷口那家老店买的,饼上撒着绿色的香豆粉,还热乎着——她记得母亲总爱在傍晚烙这个,饼香能飘满半个院子;一小筐苹果和梨,是县城集市上挑的,虽然表皮有点皱,却透着新鲜的果香;还有两瓶橘子汽水,玻璃瓶的,标签被太阳晒得有点卷边,轻轻一拧就能听见“滋啦”的气声。
“ 妈,我带星遥来看您了。”梦笙坐在碑前的沙地上,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她四岁了,跟我小时候一样,不爱吃青菜,就爱吃甜的。”她拿起一块香豆子饼,掰了一小块,放在碑前的石台上,“您以前总说,这饼要就着砖茶吃才香,我没带茶,带了汽水,您尝尝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