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将她整个人冻僵在原地。紧接着,是火山爆发般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嫉妒、难堪和被彻底愚弄的滔天怒火!
精心维持的干练表象寸寸碎裂,露出底下狰狞扭曲的内里。许薇涂着正红色口红的嘴唇抿成一条冷酷无情的直线,精心描绘的眼底,此刻只剩下被彻底激怒的猩红和冰冷刺骨的恨意,如同淬了毒的冰棱,死死钉在灯光下那个浅蓝色的身影上。
她精心准备的所有“证明”,她以为能敲开周健心门的“资格”,此刻都变成了巨大的讽刺,狠狠抽打在她脸上。
“张念安……”许薇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低得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噬骨的寒意。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里都仿佛带着血腥味。下一秒,她踩着那双能杀人于无形的高跟鞋,像一道裹挟着地狱烈焰的复仇鬼影,带着摧毁一切的决绝气势,朝着那片刺眼的“温馨”图景,笔直地冲了过去!
高跟鞋急促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喧闹的江畔并不算太突兀,但那来势汹汹的煞气,却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瞬间打破了那方寸之地的和谐安宁。
周雨正指着江面一艘灯火通明的游轮,叽叽喳喳地跟哥哥分享着兴奋:“哥!你看那船像不像……”
话音未落,一道带着浓烈香水和冰冷怒意的身影已经蛮横地插入了他们之间,目标明确,直指张念安!
周健几乎是本能地反应,在看清来人是许薇的瞬间,长臂一伸,迅捷无比地将还有些懵懂的张念安严严实实地拉到了自己身后。他宽阔的肩背瞬间成了张念安眼前唯一的屏障。
许薇的脚步被周健这一挡硬生生截住,她堪堪停在周健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精心打理的卷发有些凌乱,那张妆容精致的脸此刻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眼线晕开的黑色痕迹像爬在脸上的蜈蚣,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被周健护在身后的张念安,眼神里的恨意和轻蔑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涌而出。
“好你个张念安!”许薇的声音拔得极高,尖利得划破了江畔的喧闹,瞬间吸引了不少路人惊诧侧目的视线。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带着凌厉的风声,几乎要戳到张念安的脸上,“十六岁!小小年纪,手段倒是高明得很呐!就会勾引男人了?!”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恶毒侮辱的指控,如同平地惊雷,狠狠砸在张念安头上。她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周健后背的衣料,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苍白的脸上血色褪尽,清澈的眼眸里瞬间涌上巨大的震惊、茫然和无措的雾气,嘴唇微微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投来的那些探究、好奇甚至带着看戏意味的目光,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你……你说什么?”张念安的声音轻得发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身处一场荒谬的噩梦。
“说什么?”许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刺耳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怨毒和不屑,“你听不明白?装什么清纯小白花?天天往周家跑,赖着不走,还留宿?打的什么主意你自己心里清楚!不就是想攀上周家这根高枝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出身!”
周雨也被这阵仗吓住了,她从未见过许薇如此歇斯底里、面目狰狞的样子,反应过来后,小脸气得通红,立刻冲上前一步,试图把许薇推开:“许薇!你胡说八道什么!疯了吧你!快给念安道歉!”
“我道歉?”许薇猛地一挥手,毫不客气地甩开周雨伸过来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周雨踉跄了一下。她的目光依旧死死锁着周健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所有的怨毒找到了最直接的宣泄口,“该道歉的是这个不知廉耻、只会装可怜博同情的贱人!”
“许薇!”周健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冰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威压,瞬间盖过了周围的嘈杂。他高大的身躯纹丝不动地挡在张念安前面,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峦。他看着眼前状若疯妇的许薇,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彻底的失望和冰冷的厌恶。“你疯了。”他斩钉截铁地宣判,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要疯,回家疯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丢人现眼?”许薇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炸药桶,她猛地举起一直死死攥在手里的那张会计培训结业证书,烫金的封面在璀璨的霓虹灯下反射出刺目的、嘲讽的光,“周健!你看看!我熬了三个月!像个傻子一样啃那些天书!就是为了今天能告诉你,我不是废物!我不是只会花钱的米虫!可你呢?”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哭腔和滔天的恨意,“你的时间都给了谁?给了这个只会装无辜、装可怜的乡下丫头!她有什么好?啊?她凭什么?!”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许薇双手抓住那张象征着她三个月“脱胎换骨”的证书,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撕!
“嗤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喧闹的江畔异常刺耳。烫金的硬纸封面被粗暴地撕成两半,紧接着是内页,被疯狂地撕扯、揉碎。碎片像一场绝望的雪,纷纷扬扬地从许薇颤抖的手中飘落,落在冰冷的地面,被路人的脚步无情践踏。
“这就是我的努力!在你眼里屁都不是!”许薇看着飘落的碎片,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的疯狂,随即,她猛地将手里最后一把碎纸狠狠砸向周健……或者说,砸向他身后的张念安!“张念安!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碎纸片如同带着诅咒的雪片,扑簌簌地打在周健的羊绒大衣上,有些飘落在他脚边,有些越过他的肩膀,落在张念安浅蓝色的外套上,像肮脏的污点。
张念安被这疯狂的举动吓得惊叫一声,猛地闭上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死死抓住周健衣服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周健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他不再看许薇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果断地转过身,宽厚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轻轻覆在张念安颤抖的肩头,将她整个人更紧地护在自己身侧,隔绝开许薇那淬毒的目光和路人所有的窥探。
“小雨,走。”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是对周雨说的,也是对张念安的安抚。
周雨也被许薇最后那一下吓得不轻,连忙点头,狠狠瞪了许薇一眼,紧紧跟在哥哥身边。
周健护着张念安,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他的背影挺拔而决绝,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将身后那片狼藉和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彻底隔绝。
许薇僵立在原地,像一尊瞬间失去所有生气的雕塑。高跟鞋踩在自己刚刚撕碎的证书碎片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周围路人的议论声、指指点点的目光如同潮水般涌来。
“啧啧,这女的疯了吧?”
“当街撕东西砸人,好可怕……”
“好像是争风吃醋?被那男的甩了?”
“后面那小姑娘看着挺无辜的……”
这些声音像针一样扎进许薇的耳朵,让她残留的最后一丝体面也荡然无存。巨大的难堪和彻底的失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精心打扮的妆容彻底花了,眼底猩红未退,只剩下空洞和一种被彻底摧毁后的茫然。她看着周健护着张念安消失在灯火阑珊处的人流里,那个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浅蓝色背影,成了此刻插在她心口最深、最痛的一把刀。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点锐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头的万分之一。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许薇,从来就不是任人践踏的泥!张念安……都是因为这个张念安!
一股比刚才更加阴冷、更加偏执的恨意,在许薇空洞的眼底重新凝聚,像毒蛇吐出了信子。
几天后,周氏庄园那扇厚重华丽的雕花铁门在许薇面前缓缓滑开。她脸上早已不见那晚江边的疯狂,精心修饰过的妆容完美无瑕,一身昂贵得体的香奈儿套装,手里拎着新上市的限量款手袋,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歉意的微笑。她是来“道歉”的,对象是张晓云。理由冠冕堂皇——为那晚在江畔的“失态”和“惊吓”到小雨妹妹感到万分抱歉。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恳切,将一个幡然醒悟、深感懊悔的富家千金形象扮演得滴水不漏。
张晓云虽然对那晚的事有所耳闻,心中不悦,但看着眼前这个言辞恳切、态度恭顺的世交之女,加上许薇父亲许志明的关系,终究还是维持了表面的客气,在偏厅的小茶室接待了她。许薇表现得异常温顺,话题也刻意避开周健和张念安,只围绕着张晓云的身体、庄园新换的花圃聊些无关痛痒的家常,气氛倒也不算太僵。
茶过两盏,许薇适时地流露出疲惫,轻轻揉了揉额角:“张阿姨,不好意思,昨晚没睡好,头有点晕,能不能借用下洗手间?”
“当然,走廊尽头左转就是。”张晓云不疑有他,指了指方向。
“谢谢阿姨。”许薇起身,姿态优雅地走了出去。
她没有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高跟鞋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她目标明确地转向了通往佣人工作区域和厨房的侧廊。这里远离主客厅,安静许多,弥漫着清洁剂和淡淡食物准备的味道。
果然,在厨房外的小储物间门口,她看到了一个穿着周家统一佣人制服、约莫四十多岁、面相看着有几分老实木讷的中年女佣,正费力地想把一大筐沉重的、刚送来的新鲜时蔬搬进去。女佣额角渗着汗,动作有些笨拙吃力。
许薇眼中精光一闪,快步走了过去,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温和无害的关切:“哎呀,这么重,一个人搬多费劲,我来帮你搭把手吧?” 没等女佣反应过来拒绝,她那只戴着昂贵钻戒的手已经“热心”地扶住了筐子的另一边,看似用力,实则只是虚托着。
女佣吓了一跳,看清是刚才在偏厅被夫人接待的贵客许小姐,更是惶恐,连忙道:“哎呀,许小姐!这怎么使得!快放下,脏!别弄脏了您的手和衣服!”
“没事没事,”许薇笑容温婉,手上却暗中用了点巧劲,减轻了女佣的负担,两人合力将沉重的菜筐挪进了储物间。放下筐子,女佣感激又局促地搓着手:“真是太谢谢您了许小姐,这…这怎么好意思……”
“举手之劳嘛,”许薇摆摆手,仿佛真的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女佣有些粗糙的手指和洗得发白的袖口,然后自然地打开了那只限量款的手袋。她没有翻找,而是直接从夹层里抽出了几张崭新的、簇红的百元大钞。
红色的钞票在储物间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刺眼。
女佣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惊疑不定地看着许薇,又看看那钱,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声音都结巴了:“许…许小姐…您…您这是?”
许薇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拿着。买点营养品,或者给家里孩子添件新衣服。” 她不由分说地将钞票塞进女佣下意识想要缩回的手里,指尖在那粗糙的皮肤上轻轻划过,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感。
“这…这不行…夫人知道…”女佣的手像被烫到一样,想缩回去,却又被那厚厚一沓钞票的分量压得动弹不得,声音里充满了惶恐和挣扎。
“嘘……”许薇竖起一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抵在唇边,眼神却锐利地盯着女佣,“没人会知道。只是…跟你打听点小事。”她的声音更低,带着诱哄和一种无形的压力,“家里最近……是不是常有个姓张的小姑娘来做客?听说是小雨的朋友?”
女佣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神躲闪,攥着钱的手指却收紧了。
许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继续追问,声音轻得像耳语:“她…是不是经常留下来过夜?特别是…周六?” 她特意强调了“周六”两个字。
女佣的嘴唇哆嗦着,脸色变幻不定。手里那沓崭新的钞票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良心剧痛,却又沉甸甸地压住了她拒绝的念头。夫人严厉的家规和对佣人品行的要求在她脑海里闪过,但眼前这厚厚一沓钱,可能是她辛苦小半年的工钱……家里儿子刚考上高中,正需要钱……
内心的天平在巨大的诱惑和微弱的道德间疯狂摇摆。最终,在许薇那双看似含笑、实则冰冷迫人的目光注视下,女佣极其轻微、几乎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几不可闻的“嗯……是……周六常来……”
尽管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但许薇听得清清楚楚。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许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加深,那笑容里却再无一丝温度,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种达成目的的残酷快意。她不再看那女佣一眼,仿佛对方只是一件用完即弃的工具。
“很好。”许薇轻轻吐出两个字,优雅地拍了拍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触碰了什么脏东西。她转身,高跟鞋踩着无声的地毯,身姿摇曳地离开了这间弥漫着蔬菜泥土味和人性挣扎气息的储物间,朝着偏厅的方向走去,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无可挑剔的、温顺歉意的假面,准备去向张晓云“告辞”。
走出周家那扇象征财富和地位的大门,坐进自己温暖舒适的车厢,隔绝了外面初秋微凉的空气。许薇脸上所有的温顺和歉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撕掉了一层虚伪的面具。
车窗玻璃上,映出她此刻冰冷彻骨的眼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她慢慢抬起手,看着自己修剪完美、涂着正红色甲油的指甲,那颜色红得像凝固的血。
嘴角缓缓向上勾起,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甚至带着一丝残忍愉悦的弧度。
“每周六都留宿?呵……”她低低地笑出声,笑声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阴森,“张念安……” 她念着这个名字,舌尖仿佛品尝着某种毒药的滋味。
“年纪不大,胆子不小。真以为攀上了周家,就能一步登天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行啊,” 许薇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如刀,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狠绝,“既然你这么不懂规矩,这么喜欢‘赖’在别人家……”
她微微偏头,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属于周氏庄园的葱郁树影,眼神阴鸷得可怕。
“姐姐我,就好好‘教育教育’你,让你知道知道……”
“什么叫本分!”
“什么叫——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