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护士长带着哭腔的急报,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张晓云和周志远紧绷的神经末梢。
“……备用无菌采样棉签……失窃了整盒!下午三点……穿我们保洁制服的男人……对不起周夫人……我们失职了……”
张晓云眼前一黑,身体里的力气瞬间被抽空,软绵绵地向后倒去。
“晓云!”周志远低吼一声,手臂如铁箍般猛地收紧,将她冰冷瘫软的身体死死揽入怀中。她靠在他胸前,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濒死般的抽噎。备用无菌采样棉签!整盒失窃!这意味着对方手中,已握有了最“干净”、最无可辩驳、可直接进行最高精度dNA比对的——属于周承安的“标准样本”!再结合被李强抢走的欧阳琳遗物……一条完整、恶毒、直指承安身世的证据链,瞬间锻造完成!
无形的网,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死亡的气息,轰然收紧!
“查!”周志远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刮出的寒风,对着尚未挂断的手机咆哮,“封锁现场!控制所有下午当班人员!一帧一帧给我过监控!阿力!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灰衣人挖出来!”
“明白!周董!我亲自在医院!”阿力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电话被猛地挂断。
书房里只剩下张晓云压抑的呜咽和周志远沉重如擂鼓的心跳。窗外,庭院地灯昏黄的光晕,像魔鬼窥视的眼。
就在这时——
“笃,笃,笃。”书房厚重的红木门被谨慎地敲响,不疾不徐。
周志远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刺向房门,瞳孔深处凝聚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进。”他声音冷硬。
门被推开一条缝,管家陈叔略显凝重的脸探了进来,声音压得很低:“先生,夫人。大门外有一位先生,姓刘,坚持要立刻见您。他说……他叫刘大壮,是王薇薇的丈夫。”陈叔顿了顿,补充道,“他情绪看起来有些激动,说有非常要紧的事,关于……关于欧阳小姐的。”
“欧阳琳?”张晓云身体一颤,惊惶地看向周志远,眼中恐惧更甚。王薇薇!欧阳琳的闺蜜!她的丈夫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找上门?
周志远眼神冰封,没有丝毫温度。他沉默了一瞬,目光扫过书桌上那部可视门禁屏幕。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庄园雕花大门外,一个穿着廉价深蓝色夹克、身材敦实、头发油腻的男人正焦躁地搓着手,眼神浑浊地四处乱瞟,带着底层混混特有的市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让他进来。”周志远的声音低沉平稳,却蕴含着风暴前夕的低压,“带他到书房。”
“是,先生。”陈叔应声退下。
很快,书房门再次被推开。刘大壮在陈叔的示意下,有些局促又难掩兴奋地走了进来。他油腻的头发贴在额头上,一双旧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拖沓声。他浑浊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毫不掩饰地扫过书房内奢华的陈设,最终落在相拥的周志远和张晓云身上,嘴角咧开,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挤出一个油腻而讨好的笑容。
“哎哟,周董,周夫人,打扰打扰!”嗓门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打破了死寂。
周志远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没有丝毫温度:“刘大壮?王薇薇的老公?”
“对对对!周董您记性真好!”刘大壮搓着手,往前挪了两步,目光像滑腻的蛇信,舔过周志远冰封的脸庞,最终落在张晓云惨白的脸上,刻意加重了语气,“我老婆薇薇,跟欧阳琳那可是顶好的姐妹!过命的交情!”
“你想干什么?”周志远的声音沉得如同深渊回响。
“不想干嘛!不想干嘛!”刘大壮连连摆手,脸上堆着夸张的假笑,眼神里的贪婪却藏不住,“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老婆生病,孩子上学,债主堵门……日子过不下去了!”他诉着苦,眼睛却在欣赏张晓云脸上的恐惧和周志远紧绷的下颌线。他压低声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推心置腹”:
“这不,前两天收拾家里,薇薇翻出些琳琳……哦,就是欧阳琳,留下的旧东西,照片啊,信啊……唉,琳琳命苦,留下个孩子……”他拖长调子,死死盯着周志远,“您家这位小少爷……跟张女士……啧啧,”他的目光像肮脏的刷子扫过张晓云,“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匕首:
“他的亲生母亲,应该姓欧阳才对吧?”
轰!
最后几个字如同炸雷在张晓云神经上爆开!她身体猛地一僵,剧烈颤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弥漫开铁锈味,眼前阵阵发黑。巨大的羞辱感和恐惧瞬间将她淹没。
周志远周身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暴戾气息瞬间收敛、凝固!他环抱张晓云的手臂纹丝不动,眼神颜色陡然变得更深、更沉,瞳孔收缩成针尖般锐利的一点,里面翻涌着极度森寒、冻结灵魂的杀意!目光落在刘大壮身上,如同看一只待解剖的、肮脏的小白鼠。
这股无声无息却沉重如山的纯粹杀意,远比咆哮更具压迫感。刘大壮脸上的无赖笑容猛地僵住,后背汗毛倒竖,下意识后退半步,眼神掠过慌乱。
书房死寂,只有古董挂钟秒针冰冷的“咔哒”声。
刘大壮强自镇定,避开周志远的目光,看向张晓云,眼中闪过一丝恶意的快感。他干笑两声,声音发紧:“嘿…周董,别这么看我,我胆子小。”他慢吞吞从破旧夹克内袋掏出一部屏幕碎裂的廉价手机,笨拙地划拉着屏幕。
“我就是嘴快!没别的意思!”他晃着手机,“这小少爷的身世……万一让小报记者知道了,再配上点老照片那对您名声,对周氏集团,损失多大啊!”他舔舔嘴唇,笑容变得无耻油腻:
“您周董指头缝里漏一点就够我们吃一辈子。我不贪心,就想跟您借点钱?不多,五百万!江湖救急!您帮我们渡过难关,我刘大壮对天发誓,那些破事,还有这破手机……”他用力晃手机,“保证烂肚子里!烂得透透的!怎么样,周董?五百万买清净买安心,划算得很!”
他攥紧手机,如同攥着通往天堂的廉价门票,死死盯着周志远,屏息等待。
张晓云簌簌发抖,每一次刘大壮恶意的视线扫过,都像刀片划过皮肤。五百万买封口?这赤裸裸的敲诈让她窒息眩晕,巨大的羞耻感几乎将她撕裂。
周志远面容冰封,毫无波澜。刘大壮的表演落在他眼中,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漠然。
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食指指尖在裤缝线上无声划过一道细微弧线。
“借钱?”周志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如同深潭不起波澜,却蕴含着绝对零度般的寒冷。目光越过刘大壮,落在墙上描绘惊涛骇浪的油画上,语气平淡冷漠:
“刘大壮,王薇薇的老公?”
“对对对!就是我!”刘大壮以为对方要谈条件,脸上堆满谄媚,腰杆挺直,手指因兴奋发抖。
周志远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探照灯,精准落回刘大壮脸上,带着审视物品般的评估:“想借多少?”
“五百万!周董!现金最好!转账也行!”刘大壮连忙点头哈腰,心脏狂跳。
周志远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动作轻微。他微微侧首,下颌线条冷硬。
“好。”一个单字,干脆利落。
刘大壮脸上狂喜几乎溢出——
“回去等着。”周志远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带着不容置疑、帝王裁决般的威严。
刘大壮笑容僵住,错愕不安:“等……等着?周董,您这是……?”
周志远正眼看向他,眼神深不见底,如同蕴藏无尽寒渊。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形成一个冰冷到毫无温度、近乎残忍的弧度:
“我考虑一下,给你多少合适。”
这句话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考虑多少合适?刘大壮心头发慌。
“这……周董……”刘大壮笑容僵硬尴尬,试图争取,“家里实在等米下锅……”
周志远没再给他机会。他环抱张晓云的手臂微微用力,拥着她,以近乎无视的姿态,从僵立的刘大壮身边擦肩而过。高大身影投下的阴影让刘大壮喉咙发紧,后退半步。
周志远径直走向书桌旁控制面板,按下内线键,声音恢复上位者的冷硬命令,仿佛刚才的敲诈从未发生:
“保安室。书房这位刘大壮先生,送他出去。查清楚谁放他进来的,立刻汇报。”
“是!周董!”保安队长紧张回应。
刘大壮彻底懵了。他眼睁睁看着周志远拥着张晓云走向书桌后,看都没看他一眼。巨大的失落感和被愚弄的愤怒涌上心头,夹杂着对那冰冷眼神的恐惧。他攥紧破手机。
“刘先生,请。”两名魁梧保安无声出现在门口,一左一右,语气恭敬,动作不容抗拒。
刘大壮看着保安,再看看书桌后那山岳般沉默冰冷的背影,一股寒意直冲头顶。他最终什么也没敢再说,踉跄地、心有不甘地被“护送”出去。
红木大门无声关上。
书房重归死寂,空气粘稠污浊。张晓云瘫坐椅中,双手捂脸,压抑呜咽。
周志远站在落地窗前,背对一切,点燃雪茄。猩红火点明灭,映亮他半张笼罩阴影中、冷硬无情的侧脸。烟雾缭绕。
“晓云,”他的声音透过烟雾传来,低沉而带着奇异的穿透力,打破呜咽,“哭没用。”
他缓缓转身,雪茄微光在深邃眼眸中跳跃,燃烧着深渊边缘淬炼出的、令人胆寒的绝对意志:
“铁证?敲诈?拿到手的,未必是护身符,也可能是……”他停顿,声音如淬火刀锋:
“——他们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