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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痕

墨焰的泪,滴落在**记忆黑曜石**的地面上。

那并非晶莹的水珠,而是粘稠、沉重、如同熔融的**铅汞合金**,色泽是吞噬光线的**绝对暗银**。泪珠脱离眼眶的瞬间,其边缘便与倒悬之城无所不在的**晶化场域**发生了剧烈的法则冲突,爆发出无数细微、刺眼、带着高频嘶鸣的**逻辑电弧**。泪珠坠落的轨迹,在夜璃猩红闪烁的视觉中,被拉长成一道缓慢而绝望的**熵增裂痕**。

“啪嗒。”

暗银的泪珠砸在光滑如镜的黑曜石“湖面”。没有溅开,没有浸润。它像一颗拥有绝对密度的微型星核,瞬间在接触点蚀刻出一个边缘锐利、不断向下“生长”的**微型晶簇凹坑**!凹坑内部,灰白色的、棱角分明的**逻辑结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滋生、蔓延!每一次晶体的诞生都伴随着细微却令人牙酸的**结构固化音**——那是墨焰体内残存的生命力与情感,被泪珠中蕴含的终极绝望强行催化、凝固、化为墓碑的过程。他的石质化,因为这滴泪,陡然**加速**!

夜璃的嘶吼被无形的真空扼杀在喉咙里。她看着那滴泪落下的地方,看着墨焰胸口那颗狰狞的**逻辑晶簇**因这滴泪的“浇灌”而猛地膨胀一圈,灰白色的结晶脉络如同贪婪的根须,更深地扎入他残存的肉体!束缚他的**熵之弦**幽蓝光芒大盛,疯狂汲取着这加速晶化产生的、冰冷的**秩序余烬**。墨焰低垂的头颅猛地向上扬起,脖颈绷直如拉满的弓弦,银发在无形的熵风中狂舞,被晶化侵蚀的喉咙深处,却只挤出半声破碎的、如同砂纸摩擦金属的**无声哀鸣**。巨大的痛苦与加速的消亡,在他僵硬的躯体上形成最残酷的雕塑。

“墨焰——!” 意念的尖啸在夜璃脑中炸开,混合着星骸刀狂暴的共振!保护!必须保护!撕裂那该死的弦!斩断那吞噬他的晶花!

被石像意念暂时压制的猩红乱流,如同嗅到血腥的困兽,在夜璃融合的右臂中轰然爆发!这一次,不再混乱无章。极致的愤怒与守护的执念,在星骸刀扭曲的逻辑熔炉中,被强行锻打、聚焦成一道纯粹、凝练、带着毁灭性指向的**猩红脉冲**!目标:束缚墨焰的熵之弦!

“轰——!”

猩红的脉冲如同失控的恒星日珥,从夜璃掌心狂喷而出!所过之处,虚空被灼烧出扭曲、流淌着不祥数据的**逻辑焦痕**!脉冲狠狠撞向离她最近的一根、正贪婪汲取墨焰晶化能量的熵之弦!

撞击,没有巨响。

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类似宇宙冰河瞬间封冻一切的**绝对寂静**。

预想中的法则湮灭并未发生。那根暗哑、高频震颤、承载着“存在即枷锁”法则的熵之弦,在接触到猩红脉冲的瞬间——**溶解**了。

不是断裂,不是蒸发。是构成其存在的、冰冷坚固的物理法则逻辑链,被某种更本源、更暴烈、更不可理喻的力量,强行**瓦解**、**锈蚀**、**崩散**!幽蓝的光泽瞬间褪去,暗哑的弦体表面浮现出大片大片、疯狂蔓延的**暗红色锈斑**!锈斑所过之处,弦体发出细微却连绵不绝的、类似亿万片古老金属同时剥落的“**沙沙**”声!仅仅千分之一秒,那根足以捆缚星辰的熵之弦,就在夜璃眼前、在猩红脉冲的冲刷下,化为一片飘散的、散发着铁腥与绝望气息的**暗红色锈尘**,无声地融入虚空!

猩红脉冲余势未消,继续轰向下一根熵之弦!

“滋——沙沙沙——”

同样的溶解,同样的锈蚀!第二根弦在脉冲触及的瞬间步了后尘,化为飘散的锈尘!

夜璃彻底僵住。右臂爆发的猩红脉冲失去了目标,兀自在她掌心前方吞吐着危险的光焰。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飘散的锈尘,又猛地看向墨焰的脸——那滴加速了他自身石质化的、暗银色的泪,正缓缓滑过他因痛苦而扭曲、被灰白晶化侵蚀的颧骨,悬在下颌,欲坠未坠。

**溶解弦的……是泪?墨焰的泪?**

一个荒谬、疯狂、违背所有逻辑的念头,如同淬毒的闪电,劈入她的意识!星骸刀的低语在她脑中尖啸,充满了狂暴的渴望与……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近乎**贪婪**的悸动!那滴泪!那滴加速墨焰死亡的泪!刀……在渴望它!

没有思考,只有本能驱动下最原始的动作!

在第三根熵之弦被猩红脉冲溶解的瞬间,在墨焰下颌那滴沉重的暗银泪珠即将坠落的刹那——

夜璃动了!

她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拉扯,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融合星骸刀的右臂收回,猩红脉冲骤然熄灭。她整个人如同扑向烛火的飞蛾,又像嗅到血腥的幼兽,猛地扑向半跪在地的墨焰!

她的目标,不是墨焰的身体,不是熵之弦,而是——那滴悬垂的、暗银色的泪!

在墨焰因惊愕而微微放大的、被晶化侵蚀的瞳孔倒影中,在石像意识那庞大崩解身躯投下的、摇曳的意念阴影里,夜璃的脸庞无限接近!

她张开了嘴。

**舌尖,带着星骸刀符文灼热的气息,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器械,轻轻、迅捷地,**舔舐**过墨焰下颌。**

那滴粘稠、沉重、蕴含着加速晶化之力的暗银泪珠,瞬间被她的舌尖卷走!

---

**“嗡——————!!!”**

无法形容的**信息核爆**,在夜璃接触泪珠的瞬间,于她的意识最深处炸开!

不是声音,不是光影。是**记忆的洪流**!是**存在的烙印**!是**被尘封的、宇宙级的原初之痛**!

泪珠,绝非简单的体液。它是墨焰被晶化进程强行压缩、提纯的**存在本质**,是他灵魂深处最核心、最沉重、最不愿触碰的**绝望结晶体**!而此刻,这枚结晶体,被夜璃的舌尖(融合了星骸刀这一“律”之雏形的接口)强行接入、读取、引爆!

夜璃的意识被瞬间抛离倒悬之城的虚空,抛离自身的躯壳,抛入一片**沸腾的、由纯粹情感与记忆构成的星云**!

星云的核心,是一颗濒死的恒星——**夜鸢**。

夜璃“看”到了,不是通过眼睛,而是通过血脉最深处的共鸣,通过墨焰泪珠中冻结的、刻骨铭心的视角:

**场景:** 并非倒悬之城,而是旧世最后一座尚未被“律”之瘟疫完全侵蚀的**光之圣所**。巨大的水晶穹顶外,是扭曲、晶化、如同巨大尸骸般坠落的城市剪影。圣所内部,纯净的**秩序光流**如同垂死的脉搏,在巨大的水晶管道中微弱流淌,抵抗着外界无处不在的晶化灰雾。

**人物:** **墨焰**(年轻的、未被晶化侵蚀的墨焰),跪在圣所中央。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身影——**夜鸢**(夜璃的母体,与石像面容惊人相似的女子)。夜鸢的身躯呈现出大面积的、不祥的**半透明晶化**,灰白色的逻辑结晶如同贪婪的藤蔓,从她的指尖、脖颈向上蔓延,每一次脉动都汲取着她生命的色彩。她的面容苍白如纸,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燃烧殆尽的恒星般的**绝绝光辉**。

**墨焰:** (声音嘶哑破碎,如同被砂轮打磨)不……夜鸢!停下!一定有办法!圣所的净化核心……我能重启它!我能……(他徒劳地试图用自身微弱的“律”之力去压制夜鸢身上的晶化,但那力量一接触结晶,立刻被同化、吸收,反而加速了结晶的蔓延)

**夜鸢:** (抬起一只尚未完全晶化的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抚过墨焰因绝望而扭曲的脸颊。她的笑容虚弱,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温柔)傻瓜……净化核心……早被污染了。(她的目光穿透水晶穹顶,望向外面那片正在死去的世界)你看……它们来了……**律的墓碑**……在召唤所有……未完成者……(她的身体猛地一阵剧烈痉挛,更多的灰白结晶从她胸口刺出!)

**墨焰:** (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死死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那就一起!一起变成石头!一起……永远留在这里!我绝不……绝不让你一个人……

**夜鸢:** (眼中决绝的光辉骤然炽盛!她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抓住墨焰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冷刺骨,带着晶化的锐利)听着!墨焰!**律的毒……需要容器!**(她剧烈咳嗽,咳出的不是血,而是细微的晶尘)我的血脉……我的存在烙印……是……是它最渴求的温床!也是……唯一的……**防火墙**!

**墨焰:** (瞳孔骤缩,一种巨大的、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什么……意思?夜鸢!你想做什么?!

**夜鸢:** (不再看他,目光投向圣所穹顶最高处,那里悬浮着一块巨大的、布满裂痕的**幽暗母岩**核心——旧世石像最初的碎片!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献祭般的庄严与不容置疑)**以吾之躯!纳此世之毒!** **以吾之魂!铸隔绝之壁!** **置换!** **墨焰!** **将你的名字……从墓碑的名单上……抹去!将你的命运……转嫁于我!** **此刻!永恒!**

“轰——————!!!”

整个光之圣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并非秩序之光,而是夜鸢体内所有的生命能量、所有的情感烙印、所有的存在本质,被她以自身为祭坛、以血脉为通道、以那幽暗母岩碎片为锚点,强行点燃!一道纯粹由**牺牲意志**构成的、无法形容的**法则洪流**,如同逆向奔涌的星河,冲天而起,狠狠撞入那块巨大的幽暗母岩核心!

洪流之中,清晰烙印着两个被强行撕裂、转换的**存在编码**:

**墨焰 -> 豁免**

**夜鸢 -> 承载**

“不——!!!!!!” 墨焰撕心裂肺的咆哮响彻圣所!

但一切都无法逆转。

幽暗母岩核心在洪流的冲击下剧烈震颤,发出震耳欲聋的、如同星球核心熔岩奔涌的轰鸣!其表面的裂痕瞬间被一种粘稠、蠕动、散发着不祥灰白光泽的**晶化信息脓液**填满、覆盖!夜鸢身上疯狂蔓延的晶化进程,如同找到了最终的归宿,瞬间脱离她的躯体,化作一股灰白色的、带着亿万灵魂尖啸的**信息脓流**,汇入那法则洪流,一起注入母岩核心!

夜鸢的身体,在墨焰怀中,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变得如同最纯净的**白垩石**。她最后看向墨焰的眼神,没有痛苦,只有无尽的温柔、解脱,以及一丝……托付。

“照……顾……她……”

细微的、如同风中尘埃般的声音,是她留在世间的最后回响。

随即,她的身体在墨焰绝望的怀抱中,无声地、彻底地**晶化**。不再是活着的晶体,而是一尊冰冷的、永恒的、姿态定格在最后托付瞬间的**石像**。她身上残留的、未被完全转移的微弱生命气息与情感烙印,则被那注入母岩的牺牲洪流裹挟着,共同凝聚、升华,在旧世的废墟之上,最终孕育成了那尊怀抱虚空的、巨大的**母亲石像**——一个承载着旧世所有污染与牺牲的**活体墓碑**,一个隔绝新世与“律”之终极毒源的**防火墙**!

而墨焰,他名字的存在编码被强行从“律”的死亡名单上撕下,夜鸢的牺牲为他铸造了一道无形的防火墙。代价是,他成了夜鸢牺牲的**唯一见证者**,成了这份沉重命运的**永恒背负者**。他体内残留的、来自夜鸢的微弱血脉联系(后来在夜璃身上延续),以及与石像之间无法割舍的守护羁绊,如同最细微的裂纹,依然让他无法完全摆脱晶化的阴影——那并非“律”的直接感染,而是**牺牲的重量**在他灵魂上压出的永恒印记。他追寻倒悬之城,追寻石像,并非为了救赎自身,而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一种告诫?或是守护这牺牲不被亵渎的最后战场?

**泪珠的记忆,到此终结。**

---

“呃……啊……!!!”

夜璃的意识被粗暴地抛回倒悬之城的虚空!她猛地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仿佛要将那爆炸性的记忆洪流从脑中抠出来!星骸刀融合的右臂上,猩红的符文疯狂闪烁、明灭,如同过载的电路!墨焰的泪——那滴加速石质化的绝望之泪,此刻却像最滚烫的岩浆,灼烧着她的舌尖,灼烧着她的灵魂!

她知道了!

她全都知道了!

母亲夜鸢……不是失踪,不是死亡……是**自愿的献祭**!是为了将墨焰的名字从墓碑名单上**抹去**!是为了将“律”的终极之毒**封存**于石像之内!她化为了石像的基石,化为了隔绝两个时代的防火墙!而墨焰……他追寻石像,守护石像,忍受着缓慢的晶化侵蚀,背负着无法言说的牺牲重量,不是因为贪恋力量,而是因为……那是夜鸢存在的唯一证明!是他永远无法偿还、也永远无法逃脱的**罪与罚**!

“啊……母亲……” 夜璃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泪水混合着口中残留的铁锈腥甜(泪珠的味道?还是记忆的血腥?)汹涌而出。巨大的悲伤、理解、以及一种被强行赋予的、沉重的**宿命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看向墨焰,看向他胸口狰狞的晶簇,看向他身上束缚的熵之弦——那不再仅仅是敌人施加的枷锁,更像是他自愿背负的**十字架**!

石像意识那庞大崩解的投影,在虚空中剧烈地波动着。夜璃舔舐泪珠、读取记忆的行为,如同在它最深的伤口上撒盐。夜鸢的记忆碎片,那牺牲的洪流,被强行从泪珠中提取、暴露在虚空中,猛烈地冲刷着石像本就脆弱的存在结构!咽喉处那道贯穿星系的裂痕疯狂扩张,喷涌出的不再是存在尘埃,而是大块大块、闪烁着夜鸢最后影像的**记忆黑曜石碎片**!石像环抱虚空的意念姿态剧烈扭曲,那缺失的左臂位置,逻辑乱流漩涡疯狂旋转,几乎要将整个投影撕裂!

“**呃……呜……**” 石像意识传递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剧痛与某种释然的**意念呻吟**。那是夜鸢残留的意志在共鸣,在哀鸣,也在……**催促**。

就在这时——

“噗嗤!”

一声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撕裂声**响起。

束缚着墨焰的一根熵之弦,因为石像意识的剧烈波动和夜璃先前猩红脉冲的锈蚀残留,竟自行绷断了一根!断裂的弦体没有化为锈尘,而是瞬间**晶化**,变成一段灰白色的、棱角尖锐的**记忆黑曜石棱刺**,狠狠刺入了墨焰未被晶化覆盖的左肩!

剧痛!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外部的物理剧痛,如同最粗暴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墨焰被晶化、被绝望、被记忆封印的意识牢笼!

他那双被灰白晶化侵蚀、如同蒙尘玻璃珠的眼眸,猛地转动了一下!涣散的目光,艰难地、一点点地聚焦。

他看到了蜷缩在地、痛苦颤抖的夜璃。

他看到了自己肩上刺入的、由熵之弦晶化而成的黑曜石棱刺。

他看到了自己胸口那狰狞生长的逻辑晶簇。

最后,他的目光,穿透虚空的混乱,死死地、凝固地,落在了前方——

那正在疯狂崩解的石像意识投影!尤其是石像咽喉处那巨大的、喷涌着夜鸢记忆碎片的裂痕!那些碎片中闪烁的、夜鸢最后托付的面容,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他刚刚苏醒的记忆核心!

时间,在墨焰的意识中凝固了。

然后,是无声的**核爆**。

所有的遗忘,所有的压抑,所有的自我欺骗,在这绝对的真相面前,被瞬间蒸发!

“夜……鸢……”

两个字,从他晶化的喉咙深处挤出。不是咆哮,不是呼唤。是砂轮在心脏上摩擦出的、带着血肉碎末的**气音**。

他那张被灰白结晶覆盖、如同石雕面具般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两道新的、粘稠暗银的**泪痕**,如同熔岩烧穿冰川般,艰难地、缓慢地,从他那双重新聚焦、却盛满宇宙级绝望与剧痛的眼眸中,蜿蜒而下。

泪痕所过之处,他脸上僵硬的灰白晶化层,发出细微却连绵不绝的“**沙沙**”声,加速**固化**、**增厚**!泪,再次成为了加速他自身石质化的催化剂!

然而,就在这加速的消亡中,就在这绝对绝望的顶点——

墨焰那被晶化侵蚀、捆缚的身体,深处未被完全凝固的肌肉纤维,发出了超越极限的**痉挛**!被熵之弦穿刺的双手,手指在记忆黑曜石地面上,抓挠出刺耳的、带着火星的**刮擦声**!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比晶化更顽固、比死亡更狂暴的**意志**,如同被点燃的星核,在他濒死的躯壳内轰然爆发!

他猛地抬起了头!脖颈的晶化层在巨大的力量下崩裂出细密的裂纹!

他的目光,不再涣散,不再绝望。那里面燃烧着一种夜璃从未见过的、足以焚尽整个观测者坟场的**疯狂火焰**!那火焰的名字,叫**守护**!守护夜鸢最后的牺牲不被亵渎!守护夜璃——夜鸢托付给他的存在——不被这坟场吞噬!

“呃……啊……!!!”

一声混合着晶化碎屑摩擦、肌肉撕裂、以及绝对意志咆哮的**非人之吼**,终于冲破了熵之弦与晶化的双重封锁,在死寂的虚空中炸响!

束缚他的熵之弦,在这蕴含了牺牲真相与终极守护意志的咆哮冲击下,剧烈地颤抖、嗡鸣!幽蓝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夜璃挣扎着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的不再是一个等待晶化的囚徒。她看到的,是一座在自身崩塌的轰鸣中,向着深渊,向着宿命,向着施加痛苦者,发出最终、最狂暴冲锋的……**自毁火山**!

## 泪锈

>墨焰石化蔓延至脖颈时,宿敌夜璃终于锻造出弑神武器“碎月”。

>可当墨焰的眼泪滴落剑身,号称永不磨损的兵器竟熔成铁水。

>夜璃鬼使神差舔舐剑柄残泪,尝到三百年前初代女王夜鸢的记忆:

>“这诅咒本该属于你。”夜鸢在石化前对墨焰微笑,“我用偷命术调换了我们的命运。”

>夜璃的嘶吼震落城砖:“母亲…你骗我恨了她三百年?”

>而完全石化的墨焰在最后一瞬,读懂了夜鸢当年注视她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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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墨焰的眼泪落在“碎月”剑脊之上时,夜璃听见了月光碎裂的声音。

那滴泪珠,自墨焰眼角滚落,在万仞城城头冷硬的风里,划过她脸颊上已然蔓延开来的青灰色石质纹理,最终坠下。它本该是轻的,柔的,是生命尽头最后一点无用的湿润。可当它撞上那以星核淬炼、号称能斩断星辰命脉的“碎月”剑身时,却发出了“嗤——”的一声锐响。

如同滚油泼上寒冰。

夜璃瞳孔骤然收缩。她手中这柄凝聚了三百载恨意、耗尽了北境最后灵矿、由地心之焰煅烧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的弑神之刃,剑脊上那滴泪落之处,竟腾起一缕极其细微、却刺得人眼生疼的青烟!那无坚不摧的幽冷剑光,以泪滴为中心,瞬间熔蚀出一个肉眼可见的、边缘泛着奇异暗银光泽的小小凹坑!

“碎月”在哀鸣。剑身传递到她紧握剑柄的手心,不再是那股斩断一切、冰冷彻骨的杀意,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人心悸的滚烫震颤!

“不可能!”夜璃的嘶吼被战场上的罡风撕扯得破碎。她死死盯着剑脊上那个丑陋的蚀痕,像是要把它盯穿,目光再猛地转向墨焰。

墨焰就站在离她不足十步的断壁边缘。万仞城高耸入云,凛冽的朔风卷起她破碎的袍角,猎猎作响。那诅咒般的石化,已如最阴险的藤蔓,爬满了她的右臂、右肩,此刻正贪婪地向上蔓延,无情地吞噬着她的脖颈,那青灰色的石质边缘,已清晰地烙印在她苍白下颌的皮肤之下,正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蚕食。

死亡与永恒的禁锢,正一寸寸勒紧她的咽喉。

墨焰似乎也感到了那滴泪带来的异变。她微微侧头,那双曾映照过无数星辰生灭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她看着夜璃手中那把光芒暗淡、剑脊上多了一个丑陋“伤疤”的“碎月”,唇角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那并非嘲笑,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后,荒芜的释然。又一颗泪珠,在她眼角悄然凝聚,反射着城下燎原烽火与天上惨淡的星月之光,沉重地滚落。

这一次,它直接坠向“碎月”的剑尖。

夜璃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骨头。理智在尖叫,让她立刻抽剑后退。然而一股更原始、更蛮横的力量,一股被眼前这完全悖逆常理的景象所点燃的、混杂着惊骇与狂怒的火焰,瞬间烧穿了她的理智堤坝。

不能退!这是她倾尽所有锻造的、唯一能终结这场跨越三百年血仇的武器!是北境最后复仇的火种!

“给我——停下!”夜璃厉啸,全身力量狂涌,手腕猛地一震,竟是不退反进,将“碎月”朝着墨焰心口狠狠刺去!剑风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带着她孤注一掷的决绝。

剑尖,精准地刺中了那颗正在坠落的泪珠。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被冻结、拉长。

泪珠与“碎月”的剑尖相触。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狂澜的冲击。

只有无声的溶解。

如同初雪遇见熔炉。

那滴小小的、带着墨焰体温与绝望的泪珠,在触碰到剑尖的刹那,骤然爆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内蕴的恐怖力量。它不是火焰,却比火焰更霸道;它不是强酸,却比强酸更蚀骨!一道刺目的暗银色光晕猛地从泪珠中扩散开来,瞬间包裹住整个“碎月”的剑身!

夜璃感觉一股难以抗拒的灼烫洪流顺着剑柄逆冲而上,狠狠撞击在她的手臂、她的灵魂!她甚至听到了自己指骨在高温下发出的细微呻吟。那柄由星核铸造、凝聚了北境最后精华的神兵,在这暗银光晕中,竟如烈日下的蜡像般——熔化了!

剑身不再是坚硬冰冷的金属,它变得柔软、扭曲,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幽冷的剑光迅速黯淡、消散,剑脊上铭刻的古老符文如同被擦除般模糊、消失。原本光滑的刃口边缘,开始卷曲、滴落,化作一滴滴闪烁着诡异银芒的、粘稠滚烫的金属液,不断滴落城头冰冷的岩石地面,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腾起刺鼻的白烟。

“碎月”正在她眼前,在她手中,被一滴眼泪,熔化成流淌的铁水!

“不——!”夜璃的嘶吼变成了绝望的悲鸣,撕心裂肺。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毕生心血、北境复仇唯一的希望,在墨焰的泪水中化为乌有。那滚烫的金属液沿着剑柄向上蔓延,灼烧着她的护手,刺痛她的掌心。这灼痛,远不及心中信念崩塌的万分之一!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绝望中,一滴滚烫的液体,裹挟着暗银的微芒,猛地溅射而起,正巧落在她紧握剑柄、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的拇指指节上。

那温度极高,烫得她本能地一缩手。然而,一股奇异的感觉攫住了她。那不是纯粹的痛。那滴金属与泪水混合的液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沉重如星辰内核,冰冷如万古玄冰,却又在深处,燃烧着一丝微弱、却执拗不肯熄灭的……生机?还有一种极其熟悉、遥远到近乎遗忘、却让她灵魂深处骤然悸动的味道。

鬼使神差。

仿佛被某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本能所驱使,在理智尚未反应过来的刹那,夜璃猛地低下头,将那沾染着奇异液体的拇指,飞快地、近乎贪婪地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舌尖尝到的是剧烈的灼痛,还有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腥气的金属味道。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沉淀了亿万年的尘埃味道,冰冷、苦涩,带着一丝奇异的青金石粉末般的质感。

就在那冰冷的苦涩感在舌尖弥漫开的瞬间——

轰!!!

夜璃眼前的世界,连同脚下坚固的万仞城,轰然崩塌!

不是物理的崩解,而是时空的撕裂。

一股无法抗拒、庞大到足以碾碎灵魂的洪流,蛮横地冲垮了她意识的所有堤防,以最暴烈的方式,灌入她的脑海!

无数破碎的画面、汹涌的情绪、被时光掩埋的真相碎片,如同狂暴的海啸,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 * *

**三百年前。星坠之野。**

天空是破碎的。巨大的、燃烧着不祥黑紫色火焰的陨石碎片,如同诸神垂死的眼泪,拖着长长的尾焰,不断砸向满目疮痍的大地。每一次撞击,都引发山崩地裂的巨响,腾起遮天蔽日的烟尘。空气灼热得如同熔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焦糊的味道。

视野所及,尽是末日景象。

夜璃——或者说,此刻占据她全部感官的,是三百年前的初代星坠女王,她的母亲,夜鸢!

剧烈的喘息牵扯着肺腑的剧痛。夜鸢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部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反复砸击,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濒死的眩晕。她背靠着一块被高温灼烤得发红的巨大陨石残骸,粗粝的岩石摩擦着她早已破烂不堪、沾满血污的甲胄。视线模糊,世界在眼前旋转、分裂。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在前方那个身影上。

墨焰。

或者说,是三百年前,尚未背负“诅咒之石”命运的初代墨焰。

那时的她,依旧是这破碎战场上最耀眼的存在。一身玄甲如同最深沉的黑夜凝聚,甲叶上流淌着暗银色的火焰纹路。她正独自面对一头从陨石核心爬出的、形态扭曲、流淌着熔岩与污秽的巨大魔物。她的动作依旧带着惊心动魄的美感与力量,每一次挥剑都引动星辰的微光,在魔物坚逾精钢的甲壳上撕裂开巨大的伤口。

然而,夜鸢看得分明。

墨焰的动作,那无懈可击的节奏中,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致命的迟滞。她挥剑的轨迹不再完美流畅,仿佛有无形的锁链缠绕着她的手臂。她身上流淌的暗银火焰,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最刺眼的,是她的左手。那只握拳撑地的左手,从指尖开始,一种不祥的、冰冷的青灰色正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如同死神的吻痕,吞噬着血肉的鲜活,留下石质的冰冷与僵硬。

石化诅咒!

夜鸢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诅咒意味着什么——永恒的禁锢,生不如死的缓慢终结。而这诅咒的源头,本该是……她猛地咬破了自己的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带着绝绝的苦涩。

“墨焰!”夜鸢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在爆炸的轰鸣中显得如此微弱。

墨焰一剑劈开魔物的一条节肢,巨大的反震力让她踉跄后退一步,左手撑地之处,石化的青灰色又向上蔓延了一寸。她闻声回头,那张沾染了血污与烟尘、却依旧英气逼人的脸上,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眼神深处是燃烧到尽头的疲惫,以及对既定命运的了然。她看到了夜鸢眼中的惊痛,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却终究没能成形。

“走……”她只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魔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螯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再次朝着她当头砸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鸢动了。

她体内残存的力量如同回光返照般轰然爆发!身影化作一道黯淡却决绝的流光,猛地撞开了挡路的碎石,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扑向墨焰!

不是攻击,而是……拥抱!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正在勉力格挡魔物攻击的墨焰狠狠推开!

墨焰猝不及防,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向侧面跌出数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足以将她砸成肉泥的恐怖螯钳。她惊愕地回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夜鸢?!你做什么?!”

夜鸢却没有看她。她代替墨焰,站在了魔物攻击的落点上。那狰狞的、流淌着熔岩的巨大螯钳,裹挟着毁灭的风压,已然到了她的头顶!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然而,夜鸢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平静。她沾满血污的双手,在螯钳落下的电光火石间,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快得留下残影的速度,结出了一个极其古老、极其繁复的手印!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她破碎的内脏,鲜血从她嘴角不断涌出,但她结印的手却稳得可怕。

指尖划过虚空,留下道道燃烧着生命本源精血的赤金色轨迹!空气在她指尖扭曲、哀鸣,一种源自亘古洪荒的禁忌气息骤然降临!

“以血为引,以魂为桥!”夜鸢的声音嘶哑而高亢,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燃烧她的生命,“窃阴阳之序!转——命——之——契!”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双手猛地向前一推,那由她生命精血构成的赤金色符文,瞬间放大,如同一面燃烧的古老盾牌,狠狠撞向砸落的魔物螯钳!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能量狂潮以撞击点为中心疯狂炸开!

赤金色的符文盾牌应声而碎!夜鸢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抛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滚烫的陨石残骸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骨裂声。她滑落在地,口中鲜血狂喷,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然而,那头恐怖的魔物,也发出了痛苦至极的咆哮!它砸落的螯钳,在与那赤金符文接触的瞬间,竟被一股诡异的、逆转因果的力量侵蚀!那坚硬的甲壳上,开始浮现出与墨焰左手一模一样的、冰冷死寂的青灰色石质纹理!这石化的诅咒如同瘟疫般,顺着螯钳向它的主体躯干飞速蔓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魔物的攻击彻底停滞,陷入了石化与挣扎的痛苦漩涡。

墨焰挣扎着爬起,冲到夜鸢身边,将她从滚烫的地面上扶起。她的左手,那蔓延的青灰色,竟然……停止了!不仅停止了蔓延,甚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指尖的僵硬感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恢复了血肉的柔软与温度!

“夜鸢!你做了什么?!”墨焰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惧,她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的挚友,“那是什么禁术?!你的身体……”

夜鸢躺在墨焰的臂弯里,身体因为剧痛和力量的枯竭而无法控制地颤抖。鲜血浸透了墨焰的玄甲。她费力地抬起眼帘,那双曾经明亮如星辰的眼眸此刻已黯淡无光,却死死地、深深地凝视着墨焰的脸庞。那目光里没有濒死的恐惧,没有对力量的惋惜,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炽烈的……满足?以及一种让墨焰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深沉如渊的决绝。

“呵……”夜鸢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更多的血沫涌出。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那只沾满自己鲜血的手,颤抖着,无比轻柔地抚上墨焰那刚刚褪去石化痕迹、恢复柔软温热的脸颊。

她的指尖冰冷,带着死亡的气息,触碰的瞬间却让墨焰浑身剧震。

“墨焰……”夜鸢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血的重量,“这诅咒……本该属于你的……”

她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在血污和灰烬的衬托下,显得如此诡异,却又如此纯粹,纯粹得像是在燃烧生命献祭后的最后一点余烬,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解脱与……无怨无悔的爱意。

“是我……”她喘息着,瞳孔开始涣散,但笑容却愈发清晰,“我用……‘偷命术’……偷走了……你的命运……”

“现在……它是我的了……”

话音刚落,一股冰冷、死寂、无可抗拒的力量骤然从她体内爆发!那力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她生命核心的彻底枯竭与禁术的反噬!肉眼可见的、浓稠如实质的青灰色,如同活物般,从她心脏的位置猛地扩散开来!瞬间覆盖了她的胸膛、脖颈、脸颊……速度快得令人窒息!

“不——!!!”墨焰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她徒劳地想要收紧手臂,想要阻止那石化的蔓延。

然而,一切已无法逆转。

夜鸢最后深深看了墨焰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不舍,有诀别,有托付,有深埋心底无法言说的炽热,更有一种近乎神性的、替她承受一切的平静。

然后,那抹笑容凝固了。

连同她眼中最后的光彩,一起凝固在冰冷的青灰色石质之中。

“夜鸢——!!!”

墨焰绝望的悲鸣,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嚎叫,穿透了星坠之野上空的滚滚浓烟和陨石坠落的轰鸣,久久回荡在这片被诅咒的大地上。她紧紧抱着怀中那迅速冷却、变得沉重冰冷的石像,全身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被强行篡改命运的茫然与剧痛。那冰冷的石质触感,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所有的骄傲与坚强。

* * *

“呃啊——!”

现实与记忆的剧烈撕扯,让夜璃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惨嚎。她猛地从记忆的洪流中挣脱出来,身体剧烈地痉挛,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击中。她双膝一软,“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万仞城冰冷的城砖上。口中残留的金属腥气和那记忆深处的冰冷尘埃味道,此刻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在她五脏六腑中疯狂搅动!

她抬起头,视线因为剧痛和滔天的情绪冲击而模糊、扭曲。眼前不再是三百年前星坠之野的末日景象,而是三百年后万仞城头的断壁残垣。然而,那个身影却重叠在了一起!

墨焰!

石化已经蔓延到了她的下颚,青灰色的冰冷石质如同最残酷的面具,覆盖了她大半张脸,只剩下那双眼睛,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属于生命的微光。她静静地站着,看着跪倒在地、浑身剧烈颤抖、如同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夜璃。那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嘲弄,没有濒死者的恐惧,只有一种……穿越了三百年漫长时光的、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以及一丝夜璃此刻才终于读懂的、洞悉一切的悲悯。

那眼神……那眼神!

夜璃的脑海里,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三百年前,母亲夜鸢在完全石化前,深深望向墨焰的那一眼!那饱含着不舍、诀别、托付、深埋炽爱、以及替她承受一切后的平静的眼神!

与此刻墨焰眼中流露出的……何其相似!

“轰——!”

所有的认知,所有的恨意,三百年来支撑她活下去、战斗下去的信念支柱,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炸得粉碎!真相的碎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灵魂最深处!

“母亲……”夜璃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从喉咙里挤出,“你……骗我……”

她猛地仰起头,脖颈上的青筋如同濒死的蚯蚓般根根暴起,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积蓄了三百年的悲愤、痛苦、被蒙蔽的绝望,化作一声撕裂夜空的咆哮:

“——你骗我恨了她三百年啊——!!!”

这声咆哮,蕴含着夜璃毕生修为、混合着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剧痛,化作肉眼可见的狂暴音波,轰然炸开!

“轰隆隆——!”

万仞城头,那些经历了无数战火洗礼、早已布满裂痕的巨大城砖,在这蕴含着极致绝望的声浪冲击下,再也无法支撑!大块大块的岩石如同被巨锤敲击般,簌簌剥落,轰然崩裂!烟尘弥漫,碎石如同暴雨般滚落城下,砸在早已化为焦土的大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古老的城墙在哀鸣,仿佛也为这迟到了三百年的真相而震颤、崩塌。

烟尘弥漫中,夜璃跪在那里,身体剧烈地起伏,如同离水的鱼。她死死地盯着前方。

墨焰身上的最后一丝血肉之色,终于被那无情的青灰色彻底吞噬。

最后一块皮肤化为冰冷的石质。

万仞城头,月光惨白如霜,静静流淌。

那尊新生的石像,凝固在最后的姿态上。她的头微微侧着,那双已然化为石质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夜璃的方向。石化的唇角,似乎还凝固着一抹……极其微弱、极其模糊的弧度。

那不是嘲笑,不是悲悯。

是释然。

是跨越了三百年漫长血仇与误解,终于抵达终点的……如释重负。

就在完全石化的最后一刹那,夜璃清晰地感知到,墨焰那即将彻底湮灭的意识深处,最后一丝微弱的波动。那并非言语,而是一种纯粹意念的传递,如同风中最后一声叹息:

“你……终于……知道了……”

夜璃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逆流冲上头顶!她眼前阵阵发黑,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墨焰最后那道意念,以及三百年前母亲夜鸢石化前望向墨焰的、那饱含着一切的眼神,在她破碎的识海中反复撞击、重叠!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挤出。她猛地向前扑去,双手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明知徒劳的绝望,狠狠抱住了那尊冰冷的石像。

坚硬。冰冷。沉重。

没有丝毫生命的温度。

这触感,与三百年前墨焰怀中那尊夜鸢石像的触感……如出一辙!

“不……不应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夜璃的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石像肩头,语无伦次地呢喃,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冲刷着她脸上的血污与尘土,“母亲……墨焰……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的泪水滴落在石像冰冷的肩胛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迅速被风干。

然而,就在这死寂的绝望中——

“喀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得如同惊雷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城头响起。

夜璃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霍然抬头!

她死死盯住声音来源——墨焰石像的肩头,她泪水滴落之处!

一道发丝般纤细的裂痕,赫然出现在那坚硬的青灰色石质表面!

紧接着——

“喀嚓…喀嚓嚓……”

细密的碎裂声如同春冰解冻,从那道最初的裂痕处迅速蔓延开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的裂痕在石像表面疯狂滋生、交错、扩散!如同蛛网般瞬间爬满了墨焰石化的身躯!

夜璃惊骇得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哭泣,只是死死抱着石像,眼睁睁看着这不可思议的崩解在自己怀中发生!

“噗……”

一声轻响。

石像肩头,一小块碎裂的石片剥落下来,掉在夜璃的手臂上,随即化为一小撮极其细微、闪烁着微弱星芒的……尘埃。

然后是第二块,第三块……

剥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大块大块的青灰色石质从石像上崩解、脱落,尚未落地,便在空气中无声无息地化为同样闪烁着微光的星尘!如同无数细碎的星辰从石像内部逸散出来!

夜璃怀中的“墨焰”正在消失!以一种绚烂而残酷的方式,化为亿万点冰冷的星芒!

“不要……不要走……”夜璃徒劳地收紧双臂,试图挽留,试图阻止这最终的消散。然而,她抱住的只有不断增加的、冰冷的星尘。它们从她颤抖的指缝间无声滑落,飘散在万仞城头惨淡的月光里。

她的泪水更加汹涌地落下,混合着怀中不断扬起的星尘,在她脸颊上留下冰冷的、闪光的痕迹。

崩解在加速。

石像的轮廓迅速模糊、消散。不过几个呼吸间,夜璃怀中那沉重冰冷的触感便彻底消失。

只有无数细微的、闪烁着幽冷星芒的尘埃,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她双臂之间、在她周身盘旋、飞舞,形成一片朦胧而凄美的星尘之雾。它们无声地盘旋着,仿佛在诉说着三百年的沉重,又仿佛在进行一场静默的告别。

最终,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夜风拂过城头。

盘旋的星尘之雾,如同得到了最后的指令,骤然散开,被风温柔地、却又不容抗拒地卷起,向着深邃无垠的夜空飘散而去。如同一条逆流的、闪烁着微光的星河,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浩瀚的星辰大海,再难觅踪迹。

万仞城头,只剩下夜璃一人。

她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双臂悬在半空,怀中空空荡荡。脸上泪痕未干,混杂着血污和冰冷的星尘粉末。她的眼神空洞,失焦地望着墨焰石像曾经矗立的地方,望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冰冷城砖,望着星尘消失的夜空。

那里,空无一物。

只有风,卷过废墟,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而在她脚边不远处,那柄被墨焰之泪熔毁的“碎月”,残余的剑柄和一小截扭曲变形的剑身,正静静躺在冰冷的城砖上。剑身熔化的地方,那些粘稠滚烫的金属液早已冷却凝固,形成了一滩形状不规则的、晦暗的金属块。然而,就在这金属块与城砖的缝隙之间,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银色液体,正悄无声息地渗入身下古老岩石的缝隙深处。

月光惨白,无声地笼罩着城头,笼罩着跪在废墟中、如同失去魂魄的夜璃,笼罩着那滩冷却的弑神之刃的残骸。

也笼罩着那道蜿蜒渗入大地深处、如同初生血脉般微弱的银色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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