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站里人来人往,苏明像头疯了的野兽,扯着嗓子喊:“苏念安!念安!”
他抓住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眼睛红得吓人:“你看见一个小男孩没有?三岁,穿黄色的小褂子!”
老太太被吓得直哆嗦,摇摇头说不出话。
王彩儿也跟了过来,一边哭一边喊儿子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哑,最后变成了呜咽。
有好心人给他们递水,让他们报警,可苏明知道,等警察来,人可能早就走远了。
他们在汽车站找了一下午,从候车厅找到停车场,从站前广场找到旁边的小巷,喊得嗓子冒烟,腿都快断了,却连念安的影子都没看见。
太阳落山的时候,下起了小雨,打在身上冰凉,可两人谁都没感觉。
“念安怕冷……他晚上睡觉要抱小熊……”王彩儿突然蹲在地上,用手捶着自己的胸口,“都怪我!都怪我没看好他!”
苏明把她搂进怀里,自己的眼泪也掉了下来,砸在她的头发上。
“不怪你,怪我,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看店。”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后背的旧伤突然疼起来,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雨越下越大,两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像两只落汤鸡。路过的人看他们可怜,问要不要帮忙,苏明只是摇摇头,拉着王彩儿往家走。
推开家门,屋里还保持着早上的样子,念安的小书包扔在沙发上,里面的奥特曼卡片露出来一角;餐桌上放着他没吃完的半碗粥,勺子还插在里面;卧室的小床上,小熊玩偶孤零零地躺在那儿,等着小主人回来抱。
王彩儿扑到小床上,抱着小熊哭,眼泪把熊的耳朵都浸湿了。“念安要是找不到了,我也不想活了……”
“别胡说!”苏明吼了一声,声音却没什么力气,“念安肯定能找到,他那么聪明,肯定会想办法给咱们留记号。”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像被掏空了似的。透视眼扫过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可除了念安留下的小脚印,什么都没有。
他突然想起什么,冲到电脑前,调出花店门口的监控——那监控还是前阵子为了防小偷装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监控画面有点模糊,却能清楚地看到那个老太太:头发花白,穿一件深蓝色的布衫,手里拎着个布袋。
她先是蹲在念安旁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掏出颗糖,念安接过糖,她趁其不备,一把把他抱起来,快步往东边走,动作麻利得不像个老人。
“是她!铁头的妈!”苏明突然认出那个老太太,眼睛红得像血,“我见过她一次,铁头被抓的时候,她在警局门口闹过!”
王彩儿也反应过来,浑身抖得像筛糠:“她……她要干啥?她是不是想报复咱们?”
“这个老东西!”苏明一拳砸在电脑桌上,键盘都被砸飞了,“我去找她!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把念安找回来!”
他转身就要往外冲,王彩儿赶紧拉住他:“你去哪找?咱们报警吧!”
“报警来不及了!”苏明甩开她的手,声音嘶哑,“她肯定把念安藏起来了!我去铁头以前待过的地方找,她肯定在那一带!”
他从床板下摸出那把开山刀,就要往外走,王彩儿死死抱住他的腰:“你别去!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念安咋办?咱们一起等警察!相信警察能找到!”
苏明的刀“哐当”掉在地上,他转过身,把王彩儿搂进怀里,两人抱着哭,哭声在空荡的屋里回荡,比窗外的雨声还让人揪心。
雨还在下,小床上的小熊玩偶孤零零地躺着,仿佛在等它的小主人回家。
苏明知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可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把念安找回来。
他欠王彩儿的,欠念安的,这一次,要用命来还。
雨丝黏在脸上,像无数根细针在扎。苏明把王彩儿哄睡时,她的手还死死攥着他的衣角,睫毛上挂着泪,嘴里喃喃着“念安”。
他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在她额头印了个吻,转身抓起沙发底下的开山刀——刀身还带着上次砍铁头时的豁口,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汽车站的候车厅里,零星坐着几个赶夜路的人,泡面桶堆在脚边,空气里飘着廉价香精的味道。
苏明买了张去邻市的票,去铁头帮的窝点,当年他跟着王浩火并时,在那儿砍翻过三个壮汉。
车开得晃晃悠悠,苏明靠在窗边,透视眼漫无目的地扫过窗外的黑暗。雨幕里的树影像张牙舞爪的鬼,让他想起念安睡前总缠着讲的怪兽故事,小家伙怕得往他怀里钻,却又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后来啊,爸爸把怪兽打跑了。”苏明对着窗玻璃低声说,指节攥得发白。
到窝点附近时,天刚蒙蒙亮。
老城区的巷弄比记忆里更破,墙皮剥落得露出里面的红砖,墙角堆着发霉的垃圾,几只野猫被脚步声惊得窜进排水沟。苏明的透视眼扫过一间间矮屋,砖缝里的潮气、木板后的蛛网看得一清二楚,却没有那个扎羊角辫的小身影。
他在巷子里转了三个来回,后背的旧伤被寒气浸得发疼,像有把钝刀在慢慢割。路过一家挂着“便民面馆”招牌的铺子,老板娘正支起油锅炸油条,见他脸色不善,怯生生问:“要碗面不?刚出锅的热乎。”
苏明没应声,转身往更深的巷子里走。他记得铁头以前在这儿开了家地下赌场,藏在一家酒吧的地下室里,门口挂着“停业整顿”的牌子,其实夜夜灯火通明。
酒吧的卷闸门拉到一半,露出黑黢黢的入口,隐约有迪斯科的重低音传出来。苏明弯腰钻进去,烟味酒气扑面而来,震得耳膜发疼。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摇得像风中的草,没人注意这个满身戾气的不速之客。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扫,突然定在吧台前的一个男人身上——黄毛,左耳朵缺了半只,是当年铁头身边的小弟,上次在烂尾楼被他砸断过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