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前一天下午，社区居委会的王主任给老李打电话，说已经约好儿子和女儿，第二天上午十点在居委会办公室调解——不光要解决出院补交的费用，还要把后续赡养的事说清楚。挂了电话，老李跟我念叨：“有王主任在，这次肯定能把事说透，咱们也不用再这么为难了。”我点点头，心里却有点慌，怕儿子和女儿见面了会吵架。
第二天一早，老李扶着我慢慢往居委会走。路上遇见卖早点的，老李买了两个肉包，塞给我说：“吃点垫垫肚子，一会儿调解说不定要好久。”我咬着肉包，看着路边来往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既盼着能把赡养的事定下来，又怕儿女吵起来伤了和气。
到居委会的时候，王主任已经在门口等了。她扶着我说：“大妈，您慢点，里面有椅子，先坐着歇会儿。小伟和娟儿还没到，咱们再等会儿。”我刚坐下没几分钟，就听见门口传来女儿的声音：“妈，你身体怎么样？昨天晚上没不舒服吧？”女儿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我爱吃的小米粥，她把粥放在桌子上，又给我擦了擦嘴角的包子屑，眼神里全是担心。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儿子和儿媳一前一后走进来。儿子手里空着，连瓶水都没带，儿媳更是板着脸，一进来就找了个离我们最远的椅子坐下。王主任赶紧说：“人都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说两件事：一是李大妈出院要补交的一千多块费用，二是以后李大爷和李大妈的赡养问题。咱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别吵架。”
王主任刚说完，儿子就开口了：“王主任，费用的事我昨天已经交了五百多，剩下的该我姐出了。她开超市那么赚钱，还差这几百块？”女儿听了，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我赚钱怎么了？我赚钱也是辛苦钱！妈住院花了快五万，我拿了四万多，你拿了多少？就五百多还好意思说！”
“我那不是没钱吗？”儿子也站起来，声音提高了不少，“我刚换了房子，还得还房贷，哪有那么多钱？你要是把超市关了，手里不就有钱了？”女儿气得脸都红了：“我关超市？我关了超市怎么生活？你拿了爸妈七十万拆迁款，换了大房子，现在让你出点医药费都推三阻四的，你还有良心吗？”
“我没良心？”儿子冷笑一声，“当初爸妈把拆迁款全给我，你怎么不说？现在爸妈生病了，你倒想起让我出钱了，早干嘛去了？”儿媳也在旁边帮腔：“就是，我家小伟也不容易，要不是爸妈偏心，把钱全给我们，我们也不用这么紧张。”
“你们还好意思说偏心？”女儿指着儿子和儿媳，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上小学的时候，想要个新书包，爸妈让我背我哥剩下的旧书包；我结婚的时候，爸妈就给了两千块嫁妆，我哥结婚，爸妈又给首付又给拆迁款！现在爸妈生病了，你们就想不管，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看着他们吵得面红耳赤，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赶紧说：“别吵了，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可他们根本没听见，还在接着吵。儿子说：“要不是你总在爸妈面前说我坏话，爸妈能这么偏心？”女儿说：“我什么时候说你坏话了？我那是为爸妈好！你要是孝顺，爸妈能这么为难吗？”
王主任赶紧站起来，把他们拉开：“别吵了！吵能解决问题吗？李大妈还在这儿坐着，你们就不能让她省点心？”儿子和女儿都喘着气，不再说话，但还是互相瞪着。王主任叹了口气，说：“小伟，你先说说，以后你打算怎么赡养你爸妈？”
儿子低下头，说：“我每个月给五百块生活费，逢年过节再来看他们。但他们不能跟我一起住，我家房子小，住不下。”儿媳也点点头：“对，我们家就两居室，孩子以后还要住一间，实在住不下。”女儿听了，又要开口，王主任赶紧拦住她，说：“娟儿，你也说说你的想法。”
女儿坐下，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我想让爸妈跟我一起住，我照顾他们。生活费和医药费我出，但我哥必须每个月也出五百块，这是他作为儿子该尽的义务。还有，爸妈给我哥的七十万拆迁款，必须拿出十万给爸妈存着，作为以后的养老钱。”
“十万？”儿子一下子就跳起来了，“我哪有十万？房子都买了，钱都花光了，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女儿说：“我为难你？你拿了爸妈七十万，现在让你拿十万给爸妈养老，怎么就为难你了？你要是不同意，以后爸妈的事我也不管了！”
“你不管拉倒！”儿子说，“爸妈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孩子，凭什么都让我出钱？”儿媳也说：“就是，我们最多每个月出三百块，多了没有。要是不同意，你们就去法院告我们，反正我们没钱！”
我看着儿子和儿媳的样子，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王主任赶紧递纸巾给我，说：“大妈，您别伤心，咱们再好好商量。小伟，娟儿，你们都是爸妈的孩子，爸妈把你们养这么大不容易，现在他们老了，你们怎么能这么推三阻四的？”
儿子和女儿都不说话，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外面的鸟叫声。过了好一会儿，女儿才开口：“王主任，我退一步，我哥不用拿十万，只要每个月出五百块生活费，爸妈住院的费用我们一人一半。要是他还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只能走法律程序了。”
儿子还是摇头：“五百块太多了，我最多出三百。费用一人一半也不行，我没那么多钱。”王主任皱着眉，说：“小伟，三百块连基本的生活费都不够，你就不能多拿点？你爸妈把七十万全给你了，你就不能多尽点孝心？”
儿子刚要说话，儿媳就拉了拉他的衣角，说：“别跟他们废话了，我们就出三百，不同意就算了。”说完，儿媳拉着儿子站起来，说：“王主任，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儿子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儿媳，最终还是跟着儿媳走了，连句再见都没说。
女儿看着他们的背影，气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妈，你看看他们！拿了你的钱，现在连赡养义务都不想尽，你还护着他们干什么？”我擦了擦眼泪，说：“娟儿，妈知道你委屈，可他毕竟是你哥啊。”王主任叹了口气，说：“娟儿，你别生气，小伟那边我再跟他谈谈。大妈，大爷，你们也别太伤心，这事我肯定帮你们解决。”
调解就这么不欢而散了。老李扶着我往回走，路上我一句话都没说，心里又疼又冷。女儿跟在我们后面，说：“妈，要不咱们还是走法律程序吧，不然我哥永远不会尽赡养义务。”我摇摇头，说：“再等等吧，说不定你哥以后会想通的。”女儿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帮我提着凉了的小米粥。
回到女儿家（出院后我们就住女儿家了），女儿给我盛了碗热好的小米粥，说：“妈，你别想太多，以后有我呢，我会好好照顾你和爸的。我哥那边，我再跟他谈谈，说不定他能改。”我喝着小米粥，心里暖暖的——还好有女儿，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下午的时候，王主任给老李打电话，说她又给儿子打了电话，可儿子根本不接，儿媳接了电话就说“没时间”。王主任还说，要是儿子一直这样，只能建议我们走法律程序了。挂了电话，老李跟我说：“要不，咱们就听娟儿的，走法律程序吧？不然以后咱们的日子还得这么难。”我看着窗外，沉默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我知道，再心软下去，受委屈的只会是我和老李，还有一直为我们操心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