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几天几夜的火车颠簸,张浩终于踏上了四九城的土地。
刚下车时,他只觉得浑身不得劲,说不上是晕车,或许是一路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又或许是车厢里闷得太久,缓了好一阵子,才觉得舒坦些。
他拦了辆车,径直往军区大院去,回了岳母家。一进门,张妈就笑着迎上来:“回来了。”
“嘿,张妈,您好像知道我要回来?”张浩笑着问。
“嗨,那可不,”
张妈擦了擦手,“昨天夫人就说了,估摸着你这两天就到。饿了吧?厨房里有吃的。”
“有吃的就行,”
张浩摸了摸肚子,“给我来碗面条垫垫?”
“面条没现成的,有刚热好的馒头。”
“馒头也行!”
张妈赶紧端出几个白面馒头,又摆上几碟腌菜和酱瓜。
张浩饿坏了,风卷残云般吞下五六个馒头,连小菜都吃了个精光,才拍着肚子叹道:“哎呀,舒服多了。”
“张妈,我先上去洗个澡睡一觉,”
他站起身,“这一路折腾得够呛,几天几夜没怎么睡好。”
“行,房间早给您收拾干净了,热水也烧好了。”张妈应着。
“谢谢您。”
张浩道了谢,径直上了二楼。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往床上一躺,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连日的疲惫仿佛都随着呼吸慢慢消散了。
这一觉,张浩睡得格外沉,直到傍晚才醒。
他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下楼,正看见岳母叶红英坐在客厅看文件,便笑着喊道:“妈,我回来了,能开饭了吧?”
叶红英一抬头,看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怒目圆睁,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就朝他打过来。
张浩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躲:“妈,您这是干嘛呀?”
岳母却不听他解释,拿着鸡毛掸子追得他满屋子跑。
“妈,您先放下,有话好好说啊!”
张浩一边躲一边劝,“哎呦,您轻点,别闪着腰!”
终究还是被抽了几下,叶红英才累得气喘吁吁地停下手,指着他骂道:“你个臭小子,给我站住!你出息了啊,还敢在会议室里打人?无法无天了你!那是你手下的局长,还有安全部门的人,你怎么敢动手?”
她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张浩:“你的狗脾气就不能改改?啊?”
张浩叹了口气,解释道:“妈,当时听到老兵李福生的遭遇,他们还一个劲盯着人家不放,我那火气就噌噌往上冒。”
“他们根本不懂,一个兵在前线能撑下去,靠的就是家里最亲的人给的信念。”
“妈,您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该懂一个老兵的痛。他们不想着找人,反倒琢磨怎么惩罚,我让他们拿证据,他们又拿不出来,我这才没忍住……”
“你还狡辩!”
叶红英的鸡毛掸子又扬了起来,“你是什么身份?一省之长,父母官!解决事情的办法有多少?为什么非要用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你现在不是普通老百姓了,懂不懂?真是要气死我!”
张浩赶紧上前扶住她,连声说:“妈,我错了,我错了,您顺顺气。”
他连忙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您先喝点水。”
叶红英接过水杯,喝了几口,顺了好一会儿气,才悠悠地说:“这顿打,好多人都给我打过招呼,说非得好好削你一顿不可。”
“但是有很多老人家都为你说话了,放心吧,你不会坐冷板凳。上面没忘你,就是现在有点乱。”
“妈,我明白。就是这次回来到底是个啥章程呢?我才到那边两天啊。”张浩叹了口气,眉宇间带着几分无奈。
岳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港岛那边组成了一个商业联盟,要向这边进行捐赠。”
“邵老更是直接说了,想捐几十所小学。霍老也打了电话过来,我们实在没办法了才叫你回来。”
“你和他们那边打过交道,加之他们也提到了你,所以有人提议让你回来看看这事情怎么弄。”
张浩听后又是一声叹息:“妈,让我回来,我也没办法啊。现在上面情况不明朗,我不能做这个出头鸟。”
“不是说我怕危险,可这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再者,现在时机太敏感,他们这是在害我呀。幸好我已经下来了,这要是还在位上,根本说不清楚。”
“哼,有什么说不清楚的?”
岳母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清者自清这么肤浅的道理都不懂吗?”
“妈,您这话也就骗骗我,您自己信吗?就前两年他们干出来的那些事,我都不稀得说。”
“行了行了,懒得跟你小子啰嗦,先吃饭。吃完饭我给你好好介绍一下情况,明天再说吧。”
“行。”张浩应了一声,拿起碗筷,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琢磨着这趟回来怕是难清闲了。
晚饭很快吃完,岳母把张浩叫进了书房。
两人面对面坐下,话题很快落到了这次的工作上。
“张浩,你看看这个。”岳母递过一份文件。
张浩接过来一看,眉头微微一挑:“嚯,他们这是打算捐不少钱盖学校啊。”
岳母叹了口气:“这本身是件大好事,可放在这个敏感时期,哎,就没那么简单了。”
“现在上面也头疼,这笔钱,收吧,没人敢担这个责;放弃吧,又怕寒了这些爱国商人的心。你有什么想法?”
张浩摇了摇头:“想法倒是有,按我说,这钱该收。但不是现在,得等一等,等局势稳些了。”
“而且到时候,接收仪式得办得隆重些,声势搞大一点。”
“这样既能体现咱们共产党人的胸襟,也能彰显海外华人华侨的爱国心,让更多海外同胞看到,吸引他们为新中国的建设出份力,这不挺好吗?”
岳母皱起眉头:“你说的这些,我们不是没想过。可问题是,现在谁敢站出来接这个事?你要清楚,眼下还是阶级斗争的关键时候。”
“妈,您放心。”
张浩沉声道,“我先跟港岛那边沟通一下,让他们多等些日子,等局势明朗了再说。我会注意方式,委婉些,绝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你心里有数就好。”
岳母点了点头,语气严肃,“这事关重大,一步都不能错。”
“我明白。”
张浩应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该怎么跟港岛那边的人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