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败退回许都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四方。曾经的“司空之威”仿佛在一夜间出现了裂痕,那些被曹操强势压制的内外势力,开始蠢蠢欲动。
朝堂之上,一些幸存的、对曹操不满的旧臣虽不敢明着发难,但窃窃私语和暗中串联却不可避免,流言蜚语再次弥漫,指责曹操“刚愎自用”、“德不配位”,才招致天谴,损兵折将,甚至连累皇嗣(曹昂名义上是刘协的骑都尉)。献帝刘协在深宫中听闻此事,心情复杂,既有对曹操受挫的一丝隐秘快意,更有对朝廷威望再次受损、局势可能失控的深深忧虑。
外部形势更为严峻。北方的袁绍得知消息,帐下谋士争论不休,激进者如郭图、审配等力主立刻挥师南下,趁曹操新败,一举夺取中原;谨慎者如田丰、沮授则认为应继续积蓄力量,消化内部,但袁绍本人显然对南下的兴趣大增,边境压力骤增。
淮南的袁术,虽被曹操打击得元气大伤,此刻也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开始重新活跃,频繁调动兵马,似乎有意趁火打劫。
就连刚刚被曹操离间、与袁术生出嫌隙的孙策,也放缓了独立的步伐,冷眼旁观,伺机而动。
一时间,曹操集团仿佛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失败的阴影笼罩着许都,人心惶惶。
司空府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曹操将自己关在书房内,连日不见外人,案几上摆放着曹昂生前所用的佩剑和书简,他时常对着这些遗物发呆,悔恨与悲痛交织,情绪极不稳定。
稳住局面的重担,再次落在了以荀彧为首的智囊团肩上。
荀彧坐镇尚书台,以其巨大的威望和圆融的手腕,竭力稳定朝堂。他一方面严厉弹压任何敢于公开非议的官员,另一方面,又以朝廷名义,对在此次宛城之战中阵亡的将士进行追封抚恤,尤其是以极高的规格追谥曹昂,试图将舆论引导向“为国捐躯”的悲壮,淡化曹操的指挥失误。他每日入宫,向献帝详细禀报局势,言辞恳切,强调曹操仍是朝廷柱石,动则社稷危殆,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君臣和谐。
程昱则负责内部肃清和情报工作。他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猎犬,敏锐地嗅探着任何不安定的气息,以铁腕手段处置了几个散布恐慌、甚至暗中与外部勾结的小吏,有效地遏制了内部的动摇。同时,他调动所有情报网络,严密监控袁绍、袁术、刘表等各方势力的动向,为决策提供依据。
伤势未愈的郭嘉,也被抬到了议事厅。他脸色苍白,肩伤疼痛不时让他蹙眉,但那双凤眸中的神采却并未黯淡。他靠在软榻上,听着各方情报,冷静地分析着:
“袁绍,色厉内荏,其内部派系林立,意见不一,田丰、沮授之谋虽老成,然袁本初好谋无断,非有十足把握,绝不敢轻易倾巢南下。其所虑者,公孙瓒与乌桓也(此刻袁绍跟公孙瓒脑浆子都快打没了依然没有分出胜负)。可派能言之士,携重礼往河北,陈说利害,许以暂时好处,拖延其决策。”
“袁术,冢中枯骨,新败之余,不过虚张声势。可令边境守将坚壁清野,示之以强,其必不敢真来犯。或可再行离间,使其与吕布旧怨复燃。”
“刘表,守城之辈,张绣虽胜,然其与刘表并非铁板一块。贾文和智计深远,必知穷寇莫追之理,亦恐我军报复。宛城方向,可暂取守势,令曹仁将军加强防务即可。”
“当务之急,是稳住兖、豫根本,恢复士气,整军备武。待主公心境稍复,我军元气渐回,则四方宵小,自当慑服。”
郭嘉的分析精准地抓住了各方势力的要害,指出了主要矛盾和应对方向,让焦头烂额的荀彧和程昱心中稍定。
而周晏,在协助完成败军的撤回和初步安顿后,便将大部分精力投入了两件事:一是协助荀彧处理因战败引发的各种民生和军务后续问题,他利用自己对数据和流程的敏感,高效地处理着繁杂的事务;另一件,也是更牵动他心神的,便是郭嘉的伤势。
宛城之败,已让他失去了视若子侄的曹昂,他绝不能容忍再失去郭嘉这个亦师亦友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