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军挟大胜徐州之威,军容鼎盛,士气如虹。沿途,马腾败退后遗留的城池守军,闻听“火屠”周晏率得胜之师归来,又见其军势雄壮,大多望风归降,稍有迟疑者,也被平南军以雷霆之势迅速平定。特别是几处连接关中与中原的战略要隘,周晏亲自巡视,撤换原守将,安排乐进从徐州派来的嫡系部队,并增派重兵,配置强弓硬弩,严令加固城防,务必使这些咽喉之地固若金汤。
待大军终于抵达许都城下时,映入周晏眼帘的,是一片大战后的繁忙与疮痍。城墙之上,破损的垛口正在被民夫和士兵用砖石填补,焦黑的痕迹尚未完全清理干净;城门外,原先的营垒废墟仍在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焦糊与血腥的若有若无的气味;许多百姓在士兵的引导下,默默地清理着街道上的瓦砾和暗红色的血渍。
周晏勒住马缰,望着这番景象,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沉痛的叹息:“还是我准备工作不足,思虑不周……白白牺牲了这许多将士性命不说,险些连家都丢了。”他语气中的自责与后怕,让身旁的贾诩微微侧目,却并未出言安慰,只是将那抹了然藏于心底。
他再无暇感慨,将大军安置在城外大营,嘱咐贾诩、典韦处理后续事宜,自己则带着一小队亲卫,心急火燎地朝着平南都督府策马奔去。
府门前的侍卫见到他,惊喜地刚要行礼通报,却被周晏摆手制止。他几乎是跑着穿过前庭,绕过回廊,直奔后园。
春日暖阳正好,洒在庭院中的花草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而在那廊下,一张铺着软垫的长椅上,他魂牵梦萦的身影正慵懒地倚靠着,闭目小憩。阳光亲吻着她恬静的侧脸,为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温暖的光晕。而最让周晏心跳骤停的,是她那原本纤细腰身之处,衣裙之下,已能看出微微隆起的、圆润的弧度。
战报上得知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番惊天动地的震撼。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激动,如同岩浆般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疲惫。这是他在这个纷乱时代存在的证明,是他血脉的延续,更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成为“父亲”!
“文姬!”他失声唤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像个毛头小子般,朝着那长椅飞奔过去。
蔡琰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和脚步声惊醒,长长的睫毛颤动,睁开眼,待看清是那个满身风尘、眼眶微红朝着自己奔来的“呆子”时,先是一惊,随即唇角漾开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眸光如水,静静地看着他。
周晏冲到近前,想拥抱她,又怕伤到她,动作笨拙得可爱。他最终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瓷器,将她轻轻扶住,然后更加轻柔地让她坐好,自己则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将侧脸、将耳朵,紧紧贴在她那微隆的小腹上,屏住呼吸,静静地、贪婪地倾听着。
那里,似乎有微弱的生命之音,又或许只是他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但他不管,他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幸福感将他紧紧包裹。他抬起头,望向妻子那双含笑的眸子,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文姬,你做的很好。有你们……真好。我现在才感觉,我是真实的,是真正活在这里的。”
蔡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直白话语和亲昵举动弄得羞红了脸,也不知懂不懂他的意思,但是此刻心中甜涩交织,伸出纤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声如蚊蚋,带着羞意:“快起来吧,风尘仆仆的,像什么样子……院子里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周晏这才恍然回神,扭头一看,果然见不少侍女、仆役都站在不远处,想笑又不敢笑,看着他们这位平日里或慵懒、或威严的都督此刻失态的模样。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站起身,对着众人嘿嘿一笑:“哎呀,太想文姬跟我的宝宝了,一时激动,把大家都给忘了。”
他迅速收敛了情绪,但眼中的光彩却未曾暗淡,关切地问道:“对了,伯渊(张绣字)如何了?伤势重不重?带我前去看看他。还有子龙呢?我们的大英雄呢?怎么回来了,奉孝、文若我都没见着啊?”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略带戏谑的清朗声音从园门处传来:“哟,人屠大人凯旋而归,终于想起小生了?真是莫大的荣幸啊。”
只见郭嘉缓步而来,虽眉宇间带着连日操劳的疲倦,但身形挺拔,气色已比之前好了许多,脸上挂着惯有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笑容。他继续道:“文若此刻还在司空府处理那堆积如山的政务,脱身不得,让我先来看看你,顺便给你接风洗尘。他让你先好生休息几日,不必急着去点卯。子龙与伯渊此刻在营内休整。”
周晏闻言,没好气地“呸”了几声,故意板起脸:“呸呸呸!郭奉孝,别在我孩子面前乱说话,什么‘人屠’,小心教坏我闺女儿子!” 但他眼底的笑意却泄露了他的真实心情。他走上前,拍了拍郭嘉的肩膀,语气真诚了许多:“走走走,一起去看望我们几位大英雄。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他转身,走到蔡琰身边,指了指一直安静跟在队伍后方,低眉顺眼的貂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斟酌,对蔡琰说道:“文姬,这是貂蝉,王允王司徒的义女。她的事情……你或许也略有耳闻。”
听到“王允”二字,蔡琰揽着周晏手臂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父亲蔡邕的音容笑貌与最终冤死狱中的结局,如同沉在水底的暗礁,在这一刻被轻轻触动。但她随即感受到周晏话语中的维护之意,也看到貂蝉那副惶恐无助、与传说中倾国倾城又心机深沉的形象截然不同的模样。
乱世浮沉,她自身亦是历经磨难,深知女子在这其中的无奈。父亲之死,根源在于朝堂倾轧,王允固执,若真要追究,这笔糊涂账又岂能全然算在一个执行任务的义女身上?这些年来,与周晏相伴,她早已学会将过去的伤痛沉淀,更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安宁与幸福。
她目光温婉地落在貂蝉身上,那丝因往事泛起的微澜迅速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洞察世事后的平和。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化雨,瞬间驱散了些许尴尬与紧张,柔声道:“妹妹一路辛苦了,不必多礼。往事已矣,乱世中人,诸多不易。既然夫君安排了,以后便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吧。且随姐姐来,安顿下来再说。”
她说着,又转向周晏,目光柔和而坚定:“夫君,府里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妾身懂的。你去忙你的正事吧。”
周晏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心中暖流涌动。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与郭嘉、贾诩、典韦等人,一同朝着军营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