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秋高气爽,湛蓝的天幕上几缕白云如丝絮。
道路两旁的树木已染上深浅不一的黄,一阵微风吹过,落叶翩跹。
十余骑人马正不疾不徐地行进在官道上,蹄声清脆,踏碎一地落叶。
李简身着一袭玄青色暗纹锦缎骑射服,胯下是通体乌黑的北地良驹。人马驰动间,额前几缕碎发被风吹动,平添几分随性洒落。
七宝与公良北同样一身利落劲装,与几名亲卫紧跟李简身后。
一旁的豫章王世子赵均平,今日也换了身簇新的宝蓝色骑射服,衬得他微胖的身材也精神了几分。
他驱马凑近了些许,脸上堆着热切的笑容,开口道:
“简哥,瞧这天儿,真是专为您出来散心预备的!听说今年里头的猎物格外肥壮,正是好时候!”
李简抬眼望向远处层林尽染的山峦,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
“确是难得的好天气,”说着看向赵均平,“秤砣,你箭术如何?”
赵均平闻言,脸上露出些许自得的笑容,拍了拍挂在马鞍旁的弓:
“简哥,不瞒您说,小弟我虽拳脚功夫不见长,但这骑射,还算是下过几年苦功,
百步穿杨不敢说,三十步内射个獐狍野鹿,还是没问题的!”
“哦?”李简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既如此,我们今日便添个小彩头,等会看看谁的猎获多。
输家嘛……今晚就在输家府上设宴。如何?”
赵均平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涌起兴奋之色。
他还怕李简提出的赌注太大他玩不起,没想到只是一顿饭。而且无论输赢都是和李简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他连忙抱拳,声音都提高了些许:
“好!简哥这个主意妙极!那小弟今日就厚颜搏一搏,说不得,今晚可能要到您府上讨杯酒喝了!”
李简闻言大笑一声:
“好!你若真有本事!今晚我府上美酒管够!”
言罢,他轻夹马腹,率先驰出。
一行人很快抵达西山猎苑。
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苑丞上前,验看过二人玉牌后,恭敬地行礼。
“下官参见二位世子。
今日天晴,猎物多在北坡与西谷活动。请二位世子尽兴,只是切记莫要越过西侧的赤堇边界,那是皇家禁苑。”
李简微微颔首。一行人马这才被放行。
猎场内林木萧郁,地势起伏,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鹿鸣,更显山野空寂。
赵均平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神情,率先从马鞍旁摘下一张制作精良的木弓,他熟练地试了试弓弦,满意的“嗡”声显示力道正好。
他颇为自得地笑道:
“简哥,您瞧我这弓,不错吧?每次用它都觉得顺手,猎些獐鹿……
他的话音未落,便看到李简也从得胜钩上取下了一张弓。赵均平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张弓的弓臂明显比他的粗壮厚实了不止一圈,通体由深色的柘木制成,弓弦更是粗韧异常。仅仅是静静躺在李简手中,就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压迫感。
就在赵均平心中惊疑,猜测这怕是张三石甚至是四石弓时。
李简已随手勾弦,臂展如弓,轻松将其拉成满月,弓身随之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仿佛不堪重负。
随着李简松弦,“嘣”的一声闷响在空气中荡开,弦音浑厚,久久不散。远非他那二石弓的动静可比。
赵均平看得心头一跳,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刚刚好像牛逼吹早了。
李简满意的收起弓,看向赵均平,朗声道:
“那就从现在开始,一个时辰之后,看谁猎的多!”
说罢,他一夹马腹,胯下骏马如离弦之箭般窜出。
同时头也不回地招呼了一声七宝。
七宝心领神会,脸上露出兴奋之色,立刻朝着几名亲卫打了个唿哨,几人当即策马散开,默契地朝着不同的方向驱驰而去,公良北则紧跟李简身后。
赵均平见状,也赶紧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胜负心起,扬鞭对着自己的几名随从喊道:
“都愣着干什么!快!往西边谷地里去,把猎物给我轰出来!”
说完便带着人一股脑地冲了出去,马蹄踏起阵阵尘土,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李简一行人马如同精准的杀戮机器,在林中悄无声息地展开狩猎。
“嗖——噗!”
箭矢破空,一头正欲跃起的雄鹿应声而倒,锋利的箭簇直接从其脖颈对穿而过,留下一个狰狞的血洞,鹿尸挣扎两下便不再动弹。
公良北策马跟在李简侧后方,亲眼看着他开弓、瞄准、松弦,动作行云流水。
每一箭射出,要么精准地贯穿要害,要么携着巨大的力道将猎物死死钉在地上,须得亲卫上前用力才能拔出。这份准头和狠辣,让久经沙场的公良北都暗自心惊:
“世子爷这手箭术,怕是比王爷当年也不遑多让了……”
另一边的赵均平也收获颇丰。他虽不及李简那般箭无虚发、力道骇人,但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也是时有斩获。
约莫半个时辰后,李简已不知射杀多少,只觉一身痛快。
这时又一只极为肥壮的梅花鹿被七宝等人惊起,李简眼疾手快,瞬间张弓搭箭,箭尖稳稳锁定了猎物的心脏。
就在他手指即将松开的电光石火间——
“啊呀——!”
一声惊叫从西边不远处的谷地方向传来,正是赵均平刚才冲过去的方向!
李简眉头一皱,箭势微偏。
“嗖!”
箭矢擦着那肥鹿的脊背飞过,深深钉进后方一棵树干,箭尾剧烈震颤。
受惊的鹿瞬间窜入密林深处消失不见。
李简未看逃走的猎物,转头望向惨叫传来的方向。
“怎么回事?过去看看!”
他低喝一声,一马当先朝着西边谷地疾驰而去。公良北和七宝等人立刻紧随其后。
李简等人策马冲入西边谷地,只见赵均平狼狈地躺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几个随从正手忙脚乱地围着他。
他那匹坐骑已受惊跑开老远,马臀上赫然插着一支箭,雪白色箭羽清晰可见。
“哎哟!我的屁股……嘶……”赵均平一边哀嚎,一边捂着自己半边臀部。
“秤砣!怎么回事?”
李简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查看。
公良北紧随其后,手已按在刀柄上,目光死死盯着树林中。
还不等赵均平回话,一道带着些戏谑的声音便从林子里传来:
“哟——!我当是谁闹出这么大动静,这不是咱们的赵大世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