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均平闻言,如同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所有担忧瞬间化为斗志:
“好!有简哥你在,那我就踏实多了!”
李简闻言一笑,端起茶杯,身后的公良北却不动声色地微微俯身,用仅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急速低语:
“世子,玉岚公主朝这边来了。”
“噗——”
李简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溅湿了桌案一角。
他强忍着没有回头去看,心中一片惊涛骇浪,这祖宗,前几日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还没死心?!
他迅速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根下达命令:
“都别动!装作没看见!”
赵均平反应极快,“唰”地一下,把整个胖硕的身躯扭向了窗户,面朝街道,假装看得津津有味。
李简皱着眉,正思忖间,就听到身后一阵窸窣脚步声渐近,最终却停在了与他们相邻的雅座,随即是落座和杯盏轻碰的细微声响。
李简与赵均平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地继续保持原状——
一个低头品茶仿佛在研究杯中乾坤,一个面朝窗外好似在参悟市井人生。
果然,没过片刻,身后便传来一阵刻意压制的、娇弱的咳嗽声:
“咳……咳咳……”
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二层里,足够清晰。
李简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将这声音当作了背景噪音。
“咳!咳咳咳!”
这次咳嗽声再次加重些。
李简依旧无动于衷,悠闲地用杯盖拂了拂茶叶。
玉岚见咳嗽战术无效,李简丝毫没有要主动上前打招呼的意思,心头火起,气得暗自跺了跺脚。
李简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对着赵均平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起身,目不斜视,仿佛压根不知道旁边坐着一位尊贵的公主,径直就朝楼下走去。
一行人出了清茗阁,刚走出没几步,身侧的公良北便再次低声禀报:
“世子,公主……跟出来了。”
李简额角似乎有青筋跳了一下,脚下步伐不停,依旧装作不知,只闷头往前走去。
于是,街市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李简等人在前面步履从容,他身后不远处,玉岚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边跟,一边不停地:
“咳!咳咳!咳——!”
那咳嗽声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刻意,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李简充耳不闻,背影挺拔,走得那叫一个义无反顾。
玉岚跟在后面,见自己都把嗓子咳得快冒烟了,前面那人还是铁石心肠,连脚步都没顿一下。
她猛地停下脚步,也顾不上什么公主仪态了,冲着李简……
身旁的赵均平大喊了一声:
“赵均平!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清脆又带着怒气的呼喊,让赵均平浑身一个激灵。
他苦着脸看向李简,只见李简也一脸无奈模样。
他只得认命地转过身,脸上瞬间堆满了的惊讶表情,连忙躬身行礼:
“哎呦!原来是公主殿下!臣……臣方才眼拙,没瞧见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李简也缓缓转身,对着小公子打扮的玉岚拱了拱手,神色平静无波:
“见过公主殿下。”
玉岚见李简终于看向自己,还和自己打了招呼。
她直接无视了还在那躬着身的赵均平,一双美眸灼灼地盯住李简,小巧的下巴微微一扬,十足傲娇说道:
“哟,这不是李世子吗?本公主可是说过这辈子都不理你的!”
随后话锋一转,仿佛施恩般,
“现在可是你要和我说话的,可不是本公主先开的口!”
赵均平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额头都快冒汗了。
李简看着玉岚那副的傲娇模样,只觉得好笑,面上却依旧淡然:
“是,是臣失礼,打扰了殿下清净。臣这便告退。”
说完,作势又要走。
“站住!”
玉岚见他还要走,急忙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已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李简脚步不停。
眼看他的背影就要融入街巷人流,玉岚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连日来的委屈、母妃的教诲、还有那份放不下的执念混杂在一起,冲口而出:
“李简哥哥!我错了!”
李简的脚步一顿,有些难以置信地缓缓回头。
只见玉岚站在原地,眼眶微红,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全然不见了往日的骄纵。
她看着李简,语气急切又带着恳求:
“我以后……我以后绝对不乱来!再也不给你添乱了!
我……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好不好?”
李简看着她这副前所未见的模样,心中惊疑更甚。
他看着玉岚,试探着问道: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玉岚用力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甜美又带着点讨好的笑容,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总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
“嗯!我什么听你的!就像小时候一样,还是你的乖妹妹,好吗?”
这甜美笑容和带着恳求话语,勾起了李简些许遥远的回忆,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乖巧打动了些,点了点头。
玉岚心中狂喜,眼巴巴地望着他。
然而,李简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冷水:
“那好,既然你都听我的,那你现在就回宫去吧。”
玉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褪去,变得煞白。
巨大的失落和委屈涌上来,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它们掉下来。
她看着李简平静无波的脸,知道若是以前,自己定然已经不管不顾地闹起来了。
但此刻,母妃那日的教导不断在她耳边回荡……
她艰难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满腹的委屈和不甘都压进肺腑深处。
然后,在赵均平有些同情的目光下,极其缓慢地低下头,轻声应道:
“……好。”
一个字,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带着明显的颤音,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李简耳中。
说完,她没有再看李简,默默转身离去,那背影在喧闹的街市里显得格外孤单,很快便消失在交错的人流中。
李简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心中那股预料中的麻烦被解决的轻松感并未如期而至,反而掠过一丝不解。
这小祖宗……怎么突然这么听话了?
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被他抛诸脑后,转身对赵均平道:
“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赵均平看着玉岚消失的方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见李简已迈步前行,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