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惊鸿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霍然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向那边。
在全场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只见赵均平再次走到栏杆前,脸上带着一种意犹未尽的笑容,朝着雪吟的方向拱了拱手:
“雪吟姑娘清雅绝尘,赵某亦是心向往之。
方才见姑娘擂台冷清,心中实在不忍。”
他话语一顿,清晰地说道:
“故而,赵某愿再奉上一联,为雪吟姑娘的擂台,也添上一朵金兰,凑个圆满!”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不愧是赵大才子,难道还有什么惊世之作?
他轻摇折扇,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从容不迫地开口:
橹梢速破江心月。
“赵某对曰——‘犁铧轻耕陇上云’!”
轰!
熟悉的震撼,再次席卷全场!
如果说许文清的上联是文人的机巧,那么赵均平的下联便是扎根大地的磅礴格局,高下立判!
雪吟深深地看了赵均平一眼,没有任何犹豫,亲自将一朵金兰,插入了自己面前的花樽。
至此,雪吟擂台的金兰数量,也与雪袖持平,达到了十朵!
而赵均平,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再次开口,抛出了他的第二个守芳题:
“赵某的守擂题便是——
“寂寞寒窗空守寡!”
此联一出,如同九天玄冰坠入沸汤,整个漱玉馆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在心中默念、咀嚼着这七个字。
嘶—
随即,懂行之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这七字全是宝盖头?!”
“不止!意境浑然天成,写尽孤寂!这…这如何能对?”
这又一个结构完美、意境悠远、近乎无解的绝对!
高台之上,一直清冷自持的雪吟,在听到这句的瞬间,整个人一怔。
这句“寂寞寒窗空守寡”,那深入骨髓的孤寂清冷,与她的人、她的心境,契合得宛如天造地设!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眼眸,深深地望向赵均平所在的方向,那目光中,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超越客套的欣赏。
“赵世子大才!我等拜服!”
一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持久的喝彩与惊呼声,如同山呼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漱玉馆!
所有人都明白,今夜,尘埃落定了。
而另一边的赫连惊鸿,眼睁睁看着雪吟擂台也被这第二个绝对封死,自己花费巨款,双姝却尽入他人囊中,他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断裂!
“赵!均!平!”
他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咆哮,猛地一脚踹翻了身前的案几,杯盘茶盏碎裂一地!
“我操你祖宗!!”
这声怒吼如同惊雷,将一旁失魂落魄的许文清猛地惊醒。
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前一步,拉住赫连惊鸿的衣袖,急声劝阻:
“公子慎言!慎言啊!赵世子的祖宗可是……!”
然而,此时的赫连惊鸿已被怒火彻底吞噬。
“滚开!”
他不耐烦地猛地一甩胳膊,巨大的力道直接将瘦弱的许文清推得踉跄后退。
赫连惊鸿布满血丝的眼睛剐了一眼赵均平所在的方向。
随即,带着一身几乎凝成实质的戾气,摔门而出!
与此同时,听雪轩内。
当赵均平那句“‘寂寞寒窗空守寡。”传来时。
轮椅上,那始终静如止水的身影,拈着棋子的手终于彻底停顿。
随即,她缓缓地将自己那双隐在宽大衣袖下的手,轻轻放在了轮椅的扶手上。
侍立一旁的青衣侍女立刻会意,无声地推动轮椅,平稳地将她送至那珠帘之后。
透过珠帘的缝隙,她能清晰地看到赵均平那张意气风发的胖脸。
然而,她的目光仅仅在赵均平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如掠过无物般移开。
那双清冷剔透的眸子,仿佛能穿透一切阻隔,越过洋洋得意的赵均平,锁在了他身后那依旧垂着帘子上。
随即,她目光一转,扫了眼临渊阁方向,淡淡吩咐道:
“派几个人去豫章王世子那,馆内不得动粗。”
“是,小姐。”
就在赵均平摇着折扇,享受着全场惊叹与追捧的目光时,那两炷决定命运的香,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燃尽。
鸨母满面红光地走上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清晰地传遍全场:
“香尽!
依‘千金擂’规矩,赵世子,连下两城,独占双魁!
恭喜赵世子,为雪吟、雪袖两位姑娘的入幕之宾!”
“轰——!”
满场瞬间炸开!虽然结果已无悬念,但亲耳听到“独占双魁”这四个字,所带来的震撼依旧无与伦比!
惊叹声、喝彩声、以及无数道混杂着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如同潮水般涌向二楼。
赵均平在无数道灼热的视线中,强撑着风流才子的架势,朝着台下拱了拱手,随即脚步发飘、几乎是踉跄着冲回了雅间。
一进门,他脸上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激动得满脸通红,挥舞着双手语无伦次:
“简哥!简哥!我们赢了!两个!是两个!我的天……!
哈哈哈!您真是神了!那对子……简直绝了!”
李简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连坐姿都未曾改变,只是抬眼看了看激动得快要晕过去的赵均平,语气平淡地提醒道:
“收敛些。稍后上去,莫要得意忘形。”
“是是是!简哥教训的是!我保证规规矩矩……”
赵均平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脸上的狂喜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然而,他保证的话音还未落——
“砰!!”
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巨大的声响打断了室内的气氛!
公良北反应快如闪电,身形一晃已如铁塔般挡在李简身前,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微露,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门口。
只见赫连惊鸿带着几名彪悍手下,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他脸色铁青,目眦欲裂,进来一眼就死死盯住了赵均平,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赵均平!你个死肥猪!你他妈到底使了什么妖法?!
就凭你也配独占双魁?做梦!今天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他妈废了你!”
赫连惊鸿的怒吼在雅间内炸开,他带来的几个手下也面色狰狞地围拢上来,雅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赵均平见来人是赫连惊鸿,胖脸瞬间血色尽褪。
他下意识地就往李简身后缩,嘴唇哆嗦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并未看气势汹汹的赫连惊鸿,侧过头,平静地向躲在自己身侧的赵均平问道:
“这谁啊?”
赵均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凑到李简耳边,用带着颤音的气声飞快低语:
“简…简哥,他…他就是太尉的儿子,赫连惊鸿!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横…”
李简听完,随即想起沈墨给他的册子。
赫连惊鸿,太尉赫连重山之子,年纪轻轻便位列九卿之一的卫尉。
不过,卫尉寺的前身虽是南军衙门,但其核心实权早被迁移至北军衙门,如今只掌管些宫禁门禁的琐事。
地位虽高,但实际上……就是个保安队长。
赫连惊鸿见赵均平非但不像往常一样求饶,反而当着他的面和一个俊的不像话的人窃窃私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猛地将矛头转向了李简:
“你又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东西?!敢在这里装神弄鬼!”
李简眼皮微抬,刚准备准备开口——
一个清脆又骄横的女声如同银铃般,从门外传了进来。
“干什么!干什么呢!”
话音未落,一道纤细身影出现在门口,抬脚就是一脚一个,踹开挡在门口的手下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