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西装的脚步声消失在霞飞路的人流里,陈老板才敢从柜台后探出头,指节攥着账本边缘泛白:“那是武藤手下的‘鹰爪’,上周还来药铺问过有没有治刀伤的特效药,说是‘手下兄弟跟人抢码头受了伤’。”
沈青梧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将杜月笙的信重新折好,塞进阿坤递来的牛皮纸信封——信封上印着“益民商行布样”的字样,即便被搜走,也能借着商行的名头遮掩。“抢码头?”
她抬眼看向阿坤,“上个月张啸林的人跟武藤抢沈记商船的卸货权,是不是没占到便宜?”
阿坤往门框上靠了靠,从口袋里摸出烟卷,却没点燃——陈老板的药铺怕烟火,这是规矩。
“何止没占到便宜,李四的胳膊被武藤的人划了道口子,缝了五针。”
他指尖敲了敲烟卷,“不过这鹰爪今天来,不像是查码头的事,倒像是专门冲你来得——那照片,一看就是沈家公馆里的旧照,除了武藤,没人能拿到。”
这话让沈青梧心头一沉。她想起灭门夜,武藤敬二站在沈家公馆的前厅,指挥手下翻箱倒柜,当时她以为对方是在找钱财,现在想来,或许是在找“沈家人是否还有活口”的证据。“不能再等了。”
她攥紧牛皮纸信封,“杜先生的信里说,要清青帮的内鬼,还要查三菱银行的松井账户——咱们得先把青帮的账册理一遍,说不定能找出内鬼跟武藤勾连的痕迹。”
阿坤点头,将烟卷塞回口袋:“账册都在青帮的旧仓库里,由赌场的阿强看着。
不过那仓库在英租界和法租界的交界处,晚上有张啸林的人巡逻,得等天黑了再去。”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码头的小徒弟,刚才被黑西装推搡时,偷偷塞给我个纸条,说是沈记商船明天要提前夜航,不是往常的子时,是亥时。”
“提前?”沈青梧皱眉,“武藤为什么要改时间?
难道是察觉有人盯梢了?”她突然想起今早码头那两个灰布长衫的汉子,还有迟迟没来的“福顺号”,“阿坤,你去查查福顺号的下落,别是被武藤的人扣了。
我回商行跟顾晏辰说一声,顺便拿些晚上用的东西——上次系统奖励的开锁工具,还在我房间的枕头底下。”
两人分工定好,沈青梧揣着牛皮纸信封,沿着霞飞路的人行道往商行走。
路上的行人大多裹紧了衣服,冷风卷着碎雪渣打在脸上,生疼。她刻意放慢脚步,余光留意着身后——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看见个穿藏青色棉袍的男人,始终跟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一会儿假装看路边的布摊,一会儿又蹲下来系鞋带,动作刻意得有些笨拙。
是尾巴。
沈青梧心里有数,却没戳破。她拐进一条通往商行后门的小巷——小巷窄,只能容两个人并排走,最里面有个废弃的柴房,正好是个“瓮中捉鳖”的地方。
身后的脚步声果然跟了进来。沈青梧放慢脚步,手指悄悄摸向袖口——那里藏着枚铜制的发簪,是顾晏辰上次给她的,簪尖磨得锋利,能当武器用。
走到柴房门口时,她突然转身,发簪直指男人的胸口:“跟着我,想干什么?”
男人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脚步顿了一下,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我……我没跟着你,我就是要去前面的粮店买米。”
“买米?”沈青梧冷笑,目光扫过男人的鞋——那是双黑色的皮鞋,鞋面上擦得锃亮,鞋底却没有沾多少泥雪,显然不是常走小巷的人;再看他的棉袍领口,绣着朵极小的樱花纹,跟武藤手下黑西装领口的纹样一模一样。
“粮店在巷口的东边,你却往西边的小巷走,还跟了我三条街,这也是买米?”
男人的脸色瞬间白了,往后退了一步,手突然往怀里摸——沈青梧眼疾手快,抬脚踹在他的手腕上,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小小的纸包掉在地上,里面的白色粉末撒了出来,带着股淡淡的鸦片味。
“这是什么?”沈青梧上前一步,发簪又逼近了些。
男人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是……是武藤大人让我送的,让我把这包烟膏交给益民商行的阿青,说是‘让她尝尝鲜,要是识相,就别多管沈记商船的事’。”
他咽了口唾沫,又道,“大人还说,要是你不肯要,就……就跟着你,看看你平时跟什么人来往,晚上去什么地方。”
沈青梧心里一喜——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武藤不仅派人跟踪她,还想用鸦片收买她,正好能借着这个机会,套出更多关于沈记商船的消息。
“武藤让你送烟膏,就没说别的?”她放缓语气,发簪却没挪开,“比如明天沈记商船提前夜航,要运什么东西?要去什么地方?”
男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沈青梧手里的发簪,又看了看地上的鸦片粉,小声道:“说了……说明天要运二十箱货,比平时多了十箱,说是要运去长崎,船上除了黑西装,还有个戴银色面具的人跟着,说是‘影大人’,专门负责看着货。”
影!
沈青梧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上次在聚仙楼烟馆,影差点杀了她,这次又要跟着沈记商船押送鸦片,看来武藤是真的把这船货当宝贝了。
“影大人?”她追问,“武藤让影跟着,是不是怕有人抢货?”
“是……是。”男人点头,“大人说,最近总有人盯沈记商船,怕出意外,就让影大人跟着。还说,要是遇到抢货的,不用留活口。”
沈青梧没再追问,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包,塞进怀里——这东西能当武藤走私鸦片的又一个证据。
“你回去告诉武藤,烟膏我收了,沈记商船的事,我会‘考虑’不管。”
她盯着男人的眼睛,“但你要是敢跟他说,我问了你商船的事,或者你跟丢了我,你知道后果。”
男人连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不说,就说你收了烟膏,答应考虑不管商船的事。”
说罢爬起来,踉跄着跑出了小巷,连掉在地上的鸦片粉都没敢捡。
沈青梧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收起发簪,快步往商行走。
刚到商行后门,就看见顾晏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个账本,脸色有些凝重。
“你回来了?”顾晏辰看见她,连忙迎上来,“阿明刚从聚仙楼烟馆回来,说张啸林的手下张法荛,今天去了三菱银行,好像是去查松井账户的余额,还跟银行的人说,‘下周三代卖的鸦片,货款要多打两成到他的账户里’。”
“正好,我也有消息。”沈青梧把刚才遇到跟踪者、拿到鸦片膏,还有沈记商船明天提前夜航、影会跟着押送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晏辰,又掏出那个牛皮纸信封,“杜先生的信里说,让咱们清内鬼、查松井账户,还把青帮的产业托给了我。今晚我跟阿坤去仓库理账册,你帮我盯着商行,要是有武藤的人来,就用雀儿哨传信。”
顾晏辰接过信封,打开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影跟着商船,说明武藤的戒备比咱们想的还严。
今晚理账册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别被内鬼盯上了——青帮里,跟张啸林走得近的人不少,阿强虽然看着账册,但也不能完全放心。”
他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巧的手枪,递给沈青梧,“这是地下党支援的,你拿着,晚上要是遇到危险,别跟他们硬拼。”
沈青梧接过手枪,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心里踏实了些。
她想起系统奖励的枪械基础技能,虽然还没实战过,但至少知道怎么上膛、怎么瞄准。
“放心吧,我有分寸。”她把枪塞进腰间,又把那个装着鸦片膏的纸包拿出来,“这是武藤让手下送的,正好能当证据,等查清楚账册,咱们就跟鬼手联系,提前制定截货计划——明天商船提前夜航,咱们也得提前准备,不能让他们跑了。”
顾晏辰点头,将账本递给她:“这是益民商行最近的进出货账册,我刚才看了,有几笔‘药品’的支出,去向不明,而且签字的人,是阿强手下的一个伙计,平时跟张啸林的人走得很近。说不定,这就是内鬼的线索,今晚理青帮账册的时候,正好查查这个人。”
沈青梧接过账册,指尖划过那些模糊的字迹,眼神变得坚定。
武藤的跟踪、张啸林的觊觎、内鬼的作祟、影的押送……所有的线索都缠在一起,看似复杂,却都指向了沈记商船的鸦片和三菱银行的账户。
只要今晚能从账册里找出内鬼的证据,再查清松井账户的底细,就能一步步逼近武藤的核心,离复仇和瓦解“狸猫计划”,又近了一步。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霞飞路上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映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沈青梧知道,今晚的英租界仓库,注定不会太平,但她已经没有退路——要么查清线索,掌控主动;要么被内鬼和武藤联手除掉,再也没有为沈家报仇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将账册放进包里,对顾晏辰道:“我该跟阿坤汇合了,商行就交给你了。”
说罢转身走出后门,融入了夜色之中,腰间的手枪和怀里的密信,是她今晚最有力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