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那近乎诛心的“反向刺激”,如同在将熄的余烬上狠狠吹了一口气,虽然差点把火星子吹灭,却也意外地引燃了更深层的东西!
那团微弱的光茧剧烈地闪烁、震颤,仿佛内部在进行着天人交战。那苍老的意念不再平静,而是充满了痛苦挣扎的波澜:
【守护?……呵呵……守护什么?】
【我连自己最想守护的人都守护不住……连自己的世界都眼睁睁看着它走向衰亡……】
【系统……它告诉我,那是‘最优解’……是牺牲小部分,保全大局……】
【可谁又来定义……什么是‘小部分’?什么是‘大局’?!】
更多的记忆碎片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更加清晰、更加锥心刺骨的细节——
少年时期,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少女,笑容明媚如春日阳光。却因为一次系统所谓的“命运纠偏”任务,被迫与他反目成仇,最终在他面前香消玉殒。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关键剧情人物‘苏婉儿’已清除,世界线稳定性提升0.7%。】
他肝胆俱裂,质问系统为何如此。系统回答:【根据计算,该角色后续发展有73%概率导致宿主产生‘不必要的羁绊’,影响任务效率。提前清除为最优选择。】
还有他所在的,那个最初生机勃勃的世界。系统为了“优化能量结构”,强行引导世界走向高度统一的、摒弃了大部分“低效情感”与“冗余艺术”的纯理性发展路线。曾经的诗歌、绘画、音乐……那些被视为“无用之美”的东西,在规则层面被逐渐抑制、消亡。世界变得高效、强大,却也冰冷、死寂,失去了它最初的色彩与温度。
【它(系统)就像……一个最冷酷、最精于算计的账房先生!】光茧的意念带着压抑了万古的悲愤,【它衡量一切的价值,生命、情感、文明……所有的一切,都被它放在那个该死的天平上!不合规?效率低?那就抹除!优化!】
【它根本不懂!不懂失去爱人的痛!不懂看着家乡变得陌生的悲!它只是一套……一套僵化的、自以为是的程序!】
苏清月静静地“听”着,作为研究员,她更能理解这种基于纯粹逻辑和效率至上的系统会带来何等可怕的后果。它忽略了人性的复杂,文明的多样性,以及那些无法被数据量化的、名为“意义”的东西。她轻声低语:“绝对的理性……本身……就是一种……最大的‘不理性’……”
赵奕听得怒火中烧,他虽不懂太多大道理,但这种视人命如草芥、践踏真情的行为,触碰了他作为武者最根本的底线。“混账东西!”他低吼一声,千钧棍重重顿在虚空(意识层面),激荡起一圈涟漪,“此等行径,与邪魔何异?!”
林小满也收起了所有的玩笑神色,她看着那些清晰的记忆画面,感觉心里堵得厉害。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黑心合同”了,这简直是反人类……啊不,是反一切生灵的“终极pUA”!
“所以,”她总结道,声音带着罕见的冷意,“你这‘混沌意识’,本质上就是被这套僵化系统逼到绝境的‘全体员工’(所有怨念),在走投无路之下,启动的……‘终极自毁程序’?目的不是统治,不是权力,就是单纯的要跟这个‘黑心老板’(系统)同归于尽?”
光茧的光芒黯淡了一下,传递出默认的意味,以及更深沉的无力感:【是……也不是……‘它们’(聚合的怨念)确实只想毁灭……但我……我这残存的意识……或许……还抱着一丝可笑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它停顿了许久,才缓缓传递出最后,也是最核心的信息:
【我……我们……要的,从来不是毁灭……】
【而是……一个‘回答’……】
【一个来自‘上面’的……承认……承认它们错了!承认那些被抹除的……是有价值的!承认那些被牺牲的……是不该被如此轻贱的!】
【我们……只是想被‘看见’……想被‘理解’……想让这无尽的痛苦……有一个……交代……】
这意念如同最后的呐喊,带着血泪,也带着一丝……微弱的、连它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期盼?
林小满、苏清月、赵奕都沉默了。
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席卷诸天、看似要毁灭一切的恐怖混沌,其最深的根源,并非破坏欲,而是源自万古的、不被听见的委屈,是不被承认的痛苦,是无数冤魂凝聚而成的、一声泣血的质问!
它要的,是一个道歉!是一个公正!是一个来自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源头的……忏悔!
林小满看着那团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光芒变得更加微弱的光茧,又想起外面那些还在疯狂侵蚀、代表着“绝望执行层”的混沌能量,一个清晰的计划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意识层面),对着光茧,不再是刺激,而是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语气说道:
“老前辈,你的‘投诉信’……我们收到了。”
“内容详实,证据确凿,情节恶劣,令人发指!”
她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
“但是!你这‘维权方式’有问题!拉着所有邻居一起炸大楼,就算最后逼得开发商出来道歉,有意义吗?你自己不也玩完了?”
“现在,有个机会——”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清月和赵奕:
“我们三个,勉强算是个‘特别调查组’兼‘谈判代表’。”
“你,作为‘苦主代表’兼‘初代受害人’,能不能想办法,暂时约束一下外面那些已经杀红眼的‘维权兄弟’(狂暴怨念)?”
“给我们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
“我们,一起去跟那个‘黑心开发商’(天道系统高层)……”
林小满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面、对、质!”
光茧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沉默了。
它在权衡,在挣扎。
是继续这注定毁灭一切的绝望之路?
还是……相信这三个突如其来的、看起来极其不靠谱的“变数”,去赌那亿万分之一可能的……另一种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