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份加盖了双重印鉴的协议宝贝似的锁进小匣子后,陆晚吟只觉得浑身轻松,连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看着都顺眼了几分。
有了这重保障,她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接下来,她只需要心无旁骛地扮演好“神医王妃”的角色,待到萧夜珩毒消身健,她便能揣着和离书,天高任鸟飞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总有些小插曲。
比如,此刻正安静躺在梳妆台上的那张来自尚书府的赏花宴请帖。帖子上特意提及,府中侧妃沈氏亦会回府一聚。
“小姐,这赏花宴……咱们去吗?”春桃看着请帖,小脸上满是忧愁,“沈侧妃如今在王府里虽说碍不着咱们,可她终究是尚书府出来的,这次回去,摆明了是她们沈家母女要联手给您难堪。这宴席,怕是专门冲着您来的‘鸿门宴’。”
陆晚吟用指尖点了点那份请帖。她当然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赏花宴。沈清璃,她那位好“妹妹”,如今虽是王府侧妃,但根子还在尚书府。这次借着赏花宴的名头邀她同往,无非是想在娘家的地盘上,仗着人多势众,给她这个正妃一个下马威,好挽回之前屡次在她面前吃瘪的颜面。
若依着她本心,这种无聊的算计,她根本懒得奉陪。有那时间,多研究一下萧夜珩的脉案,或者捣鼓点强身健体的药丸不香吗?
但她现在顶着祁王妃的名头,一言一行都被人看着。沈清璃以侧妃身份率先接了帖子,她这个正妃若直接拒了,倒显得她怕了,或是祁王府内部不合,平白惹人笑话。
她正权衡着,院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王妃,王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陆晚吟眉梢微挑。刚签完“加强版协议”,这就找她了?莫非是治疗有什么变化?
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带着春桃往萧夜珩的书房而去。
书房内,萧夜珩正临窗而立,身姿挺拔如松。听到通传,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陆晚吟身上,依旧是那副辨不出喜怒的淡漠样子,仿佛几个时辰前那个因协议而隐隐烦躁的人不是他。
“王爷寻妾身,可是身体有何不适?”陆晚吟福了一礼,开门见山。她现在“心无旁骛”,只想专注业务。
萧夜珩没有直接回答,视线掠过她,似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尚书府送了赏花宴的帖子?沈侧妃也去?”
陆晚吟心下微诧,他日理万机,竟连这种后宅往来都注意到了?“是,刚收到不久。帖子上说,沈侧妃也会回府小聚。”
“你怎么想?”萧夜珩走到书案后坐下,随手拿起一份公文,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陆晚吟斟酌着用词:“妾身以为,尚书府毕竟是……旧日渊源,沈侧妃既已应下,妾身若直接回绝,恐惹非议,以为王府内院不和。但若前往……”她顿了顿,抬眼看他,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的无奈,“只怕少不得要应对些不必要的麻烦,平白扰了清净。”
她这话说得巧妙,既点明了沈清璃可能带来的风波,又把决定权抛了回去,想看看他的态度。
萧夜珩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深邃,带着一丝审视。“你如今是祁王妃,代表的是王府的脸面。”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想去便去,不想去,回绝便是。一个尚书府,还不值得祁王府瞻前顾后。”
这话说得相当霸气,也相当……纵容。
陆晚吟有些意外。他这意思是,完全不用顾忌沈清璃和尚书府?这和他之前对沈清璃虽不热络但也算给予名分的态度,似乎有些微不同。
但这“随她高兴”背后,又藏着什么?她可没忘了,眼前这位是权倾朝野、心思深沉的祁王殿下。
“王爷的意思是……妾身可以去?”她确认道。
萧夜珩的视线重新落回公文上,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本王说了,随你。”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忽然想起,“既然要去,便不必堕了王府的声势。库房里有些料子和头面,让管家带你去挑挑,置办身行头。礼,王府也会备一份。”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陆晚吟却愣在了原地。
他这不仅是默许,还……提供后勤支持?
虽然他的话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这背后的意味却不容忽视。他是在告诉她,她可以以祁王妃的身份出去行走,并且,王府会是她的后盾。这几乎是在明示,她不需要在任何场合,包括面对沈清璃和她背后的尚书府时,有所退让。
这和她预想中冷冰冰、只等和离的交易关系,似乎有了一点微妙的偏差。
“是,妾身明白了。”陆晚吟压下心中的异样,躬身行礼,“多谢王爷。”
“嗯。”萧夜珩淡淡应了一声,挥挥手,“退下吧。墨影,带王妃去库房。”
一直如同影子般守在门外的墨影应声而入,对着陆晚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离开书房,陆晚吟还在琢磨萧夜珩的态度。他这突如其来的“支持”,是为了王府的脸面,是不想正妃被侧妃压过一头,还是……有别的考量?
“王妃,请随属下来。”墨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看着前面带路的墨影,陆晚吟忽然想起,这位可是萧夜珩的贴身侍卫,心腹中的心腹。她状似无意地开口:“墨侍卫,沈侧妃近日……可还安分?”
墨影脚步不停,声音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起伏:“回王妃,沈侧妃一切如常,只在自身院中,并未逾矩。”
陆晚吟:“……”好吧,果然是块撬不开的石头,滴水不漏。
王府的库房很大,里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物品。管家得了吩咐,早已候在门口,态度恭敬地引着陆晚吟前往存放衣料和首饰的区域。
祁王府的库藏,自然非凡品。一匹匹流光溢彩的云锦、蜀缎,一套套做工精巧、宝石熠熠生辉的头面首饰,看得春桃眼睛发直,小声惊叹。
连陆晚吟这个对古代奢侈品没什么概念的人,也能看出这些东西的价值不菲。
她并没有被这些东西晃花眼,只挑了一匹颜色素雅但不失贵气的月白云锦,和一套配套的珍珠头面。既不会太过张扬,也足够撑起王妃的气度,恰到好处。
“王妃不再多挑几样?”管家见她选得简单,恭敬地问道。
“不必,这些便够了。”陆晚吟摇摇头。她志不在此,够用就行。重要的是萧夜珩态度的转变。
选完东西,管家又道:“王爷吩咐了,赴宴那日,府里会为您备好车驾和随行护卫。”
陆晚吟再次道谢,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萧夜珩……未免也太周到了一些。这简直像是在为她即将面对的“战场”提供精良装备。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王府上下。
王爷默许王妃出席赏花宴,还特意开放库房让王妃挑选衣饰,更是安排了车驾护卫!这无疑是释放了一个强烈的信号——这位冲喜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分量,已然不同,绝非沈侧妃可比!
下人们的态度愈发恭敬,连走路遇到,行礼都深了几分。
陆晚吟对此感受明显,却并未得意。她很清楚,这一切的根源,在于萧夜珩那暧昧不明的态度。而他的态度,又与她能治好他的病息息相关。
这更像是一种……投资?或者说,是对她“有用”的一种奖赏和安抚?又或者,他只是单纯不想让自己的正妃在外面,尤其是被自己的侧妃压上一头?
无论如何,有了王府的默许和这实实在在的“撑腰”,陆晚吟对三日后的赏花宴,心态彻底放松了下来。
沈清璃想借娘家的势玩宅斗那套,那她就陪她玩玩。
就当是,离开这金丝笼前,一场检验近期“修炼”成果的热身运动好了。
她倒要看看,这场鸿门宴,究竟是谁给谁的下马威。